卞夫人突然笑了。
她笑的并不断肠，却带给杨凡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
杨凡微微一震，这种清新感觉甚至大过了应采鹅所带来的那种清新感觉。一尘不染，空谷幽兰，仿佛她不是什么国公府女主人，仿佛和这个浑浊的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她只是深山竹林中的一个女修士，只是天海相连间的一个渔家小妹。
当年杨凡和应采鹅在破庙时，在雪地时，也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是一种清新，也是一种对比。
和平日里身份的对比。
那时应采鹅是应家家主，虽然不是有多么的高高在上，但却是那种和同龄人格格不入的感觉。关于她的传言也有很多，说她心机城府都极深，极其有手段，是个天才少年。但杨凡却看到了她最真实的一面，看到了她真正的与众不同，看到了她的清新。
而现在在卞夫人的身上，杨凡同样感受到了这股清新。
两个不同年代，却同样的清新。
卞夫人又道：“秦岭有四十了吧？我和她比起来，谁更漂亮？”
杨凡挠挠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浮生空间中表现的像个孩子，道：“当然是母亲更漂亮。”
卞夫人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道：“我问的真是一个傻问题，怎能拿自己和你的母亲比。母亲在自己的儿女心中当然是最漂亮的。”
“不过，夫人你的确让我很出乎意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秦岭不是你的母亲，你肯定认为我更漂亮。只是可惜啊，岁月如同一把杀猪刀，尽管我已经尽力了，但脸上还是经不住那把刀的胡戳乱砍，仍是留下了刀痕。”
卞夫人说的非常有信心，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
杨凡也并没有反驳。
末了，卞夫人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杨凡道：“我的空间魂器中。”
“锁魂阵能锁住你所有力量，你根本没有机会祭出魂器。”
“这魂器就是我的本命魂丹。”
“就算是本命魂丹，也要力量启动。可被锁魂阵锁住，你哪来的力量？”
“因为在我被锁魂阵锁住之前，你和锁魂阵就已在我本命魂丹之中。”
卞夫人无言。
良久后，她才说道：“果然城府极深，是个难缠的角色。”
杨凡认真的说道：“我不承认我有城府，但不否认我难缠。所以杨文败给我，卞秋云败给我，荒漠的九眼魔君败给我，甚至那号称年轻一代第一人的道德宗大弟子也败给我。所以我不认为，我就会败给你。”
卞夫人笑道：“我也不一定会败给你啊！”
杨凡道：“你心态真好。若是这样，我还真没有什么胜算。”
卞夫人微微一笑。
至始至终，她除了展现出她布置锁魂阵的手段，便再没有其它动作。
杨凡依然不知道她的底。
但杨凡现在已经能够肯定，她肯定是一个魂客。但修为有多高？是什么境界？本命魂丹？水神？火神？还是更高？
杨凡却不知道。
但无论她境界是什么，哪怕只是自己认为最低的本命魂丹，若是她在进到自己的浮生空间之中还能保持如此良好的心态，那就真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对手了。
杨凡不怕对手强，就怕对手冷静。
以前那么多场战斗，有哪次是比自己弱的？杨凡早已习惯了以弱胜强，但前提是，对手不能有比他还要冷静的心态。
远处的庄园和花地菜田仿佛在瞬间被拉近，一个年轻女子从花地里转过身，双手趴在了围栏上，双眼含泪。
看见这个女子，卞夫人浑身一震。
之前所有的淡定都在这一瞬间被瓦解。
“秋云！”卞夫人眼睛瞪得老大，朝花地里的女子喊道。
卞秋云看了卞夫人一眼，然后低着头，抽泣着，却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因为早已置身于浮生空间中，所以杨凡和卞夫人的对话，卞秋云自然都听见了。当了二十几年的卞家小姐，喊了二十几年的姑姑，到头来才知道姑姑其实就是自己的母亲，自己不是姓卞，而是姓杨。
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一种震撼。
杨凡轻轻的说道：“卞秋云的确是栽在了我的手上，但我还是没有杀她，只是废了她的修为。她若是求死，我会成全她。她要是想活着，我也会成全她，但前提是从此以后只能在我的空间里活着。并且还得做事。她现在每天的生活很规律，吃饭，睡觉，耕地，种菜，养花，生活的很平静，也很好。至少我认为她很好。”
卞夫人像是听见了一个最惊人的消息，脸上的神情复杂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红着眼睛，指着杨凡责备道：“你！你……你居然让秋云耕地种菜养花？你居然让她做这些重活！你！你你你……”
杨凡虽然被锁魂阵锁住，但手上的动作还是能够做到的，他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让她做这些活怎么了？这对她是有好处的，能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仔细想想从前这些年的拼搏是多么的疲惫而无味。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她现在活得很好不是吗？”
卞夫人怒了，冷喝道：“这哪里是很好！这简直就是虐待！你这是把她当下人使唤了！”
杨凡微微扬起头，道：“好不好，你自己去问她。”
“秋云！秋云！”卞夫人也懒得和杨凡多扯，连忙朝那花地跑去。
“你别过来！”卞秋云突然抬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卞夫人。
“求你……你别过来。”
“这……”卞夫人神情呆滞的看着卞秋云，心里已知一定是刚才和杨凡的对话触动了女儿的心弦，连忙道：“秋云，我……我的女儿……娘不是有意不管你，也不是有意不认你，这都是有苦衷的啊！”
“我知道。我都听到了。”卞秋云摇了摇头，听到了那“我的女儿”四个字从卞夫人口中说出来，眼泪再也遏制不住的流淌下来，道：“但请你别过来。”
“不！女儿，让我抱抱你！”
卞夫人依然向前走，庄园里走出来两个女人，拦在了卞秋云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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