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头好像是有人找你呀。要不要出去看看？”
无论佟家是什么样儿，还剩几个人，刘叔一直都保留着过去在佟府里的习惯和规矩。
有人敲门，点名道姓地找主人，那他作为奴仆管家，在得到主子的应允前是绝不会私自开门的。
佟苻贞听见刘叔的声音，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榻上爬起来。穿上外衣，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睡眼惺忪地把卧房的门打开。
“我出去瞧瞧，您歇着吧。”
她一边在心里埋怨着刘叔都到这份儿上了，还穷守着那些规矩，一边伸手将大门打开。
只见她昨日用一包松子糖哄骗过的那胡家的小姑娘，正捧着一个纸包，扬着小脸儿。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站在门口。
瞧见佟苻贞出来，胡灵儿将包着松子糖的纸往上举了举。又按着冯锦教她的，望着佟苻贞甜甜地开口。
“佟姐姐，我把你的松子糖还你，你也把我抓蝴蝶的纸兜兜还给我吧。”
佟苻贞有些诧异，下意识地往胡灵儿身后瞧了瞧，却没见到冯锦的影子。
于是她便又带着疑惑，耐着性子俯下身，明知故问道：“小姑娘，是谁叫你来的呀，那纸兜兜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怎么你给了我，还想要回去呢？”
胡灵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人叫我来，是我自己想了一夜，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用那东西抓蝴蝶。可我们家再没有了，所以我想跟佟姐姐换回来。”
她说罢，踮着脚将手里装着松子糖的纸包举得越发的高，几乎都要凑到佟苻贞的面前去了。
“昨天的糖我已经吃完了，这是我今儿拿自己的零花钱新买的松子糖，还给你。请佟姐姐也把我的纸兜兜还给我吧，谢谢佟姐姐。”
佟苻贞心下已经知道了，一定是冯锦叫这孩子来的。
可惜胡灵儿怎么都不承认，只说是自己太喜欢那张纸。
她的耐心也已经耗尽了，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冷眼瞧着面前的小姑娘。
“你这松子糖也不是我昨日给你的，怎么能要求我把你昨天给我的纸原样儿还给你呢？这样吧，姐姐进屋去再给你找个新的纸兜兜来吧。”
说着就要转身进去，可胡灵儿心里牢牢记着冯锦的话：一定要原封不动地拿回来。
见佟苻贞要走，她连忙一只手拿紧了松子糖，伸起另一只小手抓住佟苻贞的衣角，小嘴一撅，开始了孩子气的蛮不讲理。
“松子糖都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的纸兜兜就是我的纸兜兜。松子糖我已经给你拿回来了一模一样的，你要是不把我的东西一模一样地还给我，那你就是在欺负我不懂，你就是在欺负小孩儿。”
说完一松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佟苻贞没哄过小孩，看她哇哇大哭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
她住的地方大门口是条宽敞的街，街上来来往往都是散步的街坊四邻。
尤其这会儿正是赶上人们吃过早饭，干了些活儿，闲着的时候。
路过的众人听见佟苻贞门前有孩子的哭声和吵闹声，纷纷驻足，围上来一圈儿。
周围都是好红火的老百姓们，这有热闹，谁能不看呢？
凑上来一瞧，竟然还是那个败落的千金，佟家小姐身上的热闹，那就更得细看一番了。
“你先别哭了行不行？”佟苻贞心中一阵窝火，又低下身子，压低了声音对胡灵儿说道，“你从地上起来，有话好好儿说。”
胡灵儿看见周围人越来越多，佟苻贞也没说要把东西还给自己，哪肯起来呀，反而哭得更带劲了。
人群中终于有好事的大娘站了出来，笑嘻嘻地尖着嗓子问胡灵儿：“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娃娃呀，这佟家小姐怎么招惹你了？”
胡灵儿一听有人问她，连忙把脸转过来，抹了把眼泪：“大娘，我也是城北的，我们家姓胡。这位佟姐姐她昨天拿糖换了我的东西，我今儿想明白了，拿着糖来找她换回去，她却不肯。”
“啊，胡家的丫头啊。”那大娘一听，转身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胡大娘教育孩子教育得好，早就听说胡家丫头懂事。那我看这事儿啊，八成就是佟小姐的错了。啧，多大的人了，跟孩子抢东西玩儿，还当自己是佟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旁边的人也频频点头附和，还有直接站出来叫佟苻贞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孩子的。
或许人的本能就是相信“向来如此”吧，胡灵儿在众人眼中瞬间就从无理取闹的孩子变成了被“千金小姐”欺负的可怜小姑娘。
佟苻贞顿时气结，还没从今日清晨威逼冯锦的沾沾自喜中醒过来，自个儿倒也体会了一把被人逼迫，有口难言的感觉。
她只想着尽快把事情结束，可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把好不容易发现的证据还给冯锦。于是跑回房去，拿了个纸兜出来递给胡灵儿，好声好气地哄着：“你瞧瞧这个吧，比你那个大，还更结实呢。”
胡灵儿瞥了一眼，继续冲着人群哭，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不要这个，我就要昨天给你的那个，你还给我！求求你了佟姐姐，我都拿自己的零用钱把你的糖还上了，那是奶奶给我早晨买包子的钱。”
“佟小姐，你快给人家吧，跟一孩子较什么劲啊！”
周围的人是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给佟苻贞插话的机会。
当然，佟苻贞也不能说这孩子要的是她的“证据”，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闹了快有半个时辰，刘叔在里头听不下去了，想出来看看什么情况，却在看见胡灵儿抬手揉眼睛的一瞬间，目光凝滞。
“小姐，她要什么，你快给她吧。”他缓过神来，赶紧凑到佟苻贞耳边，“我有事儿同你说，要紧事儿。”
佟苻贞本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把东西给这孩子，可架不住周围人的唾沫星子，再加上刘叔也在一旁帮腔。她只觉得烦躁，回去把信封拿出来伸到胡灵儿面前。
胡灵儿满意地接过，检查之后确定是自己昨天给她的，这才起身拍了拍灰，把手里的松子糖放进佟苻贞手心里：“谢谢佟姐姐，这是你的糖，也还给你。”
刘叔盯着她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胳膊，越发坚定了自个儿刚才心里想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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