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一回头却发现佟苻贞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正要问，却听佟苻贞忽然开了口。
“刘叔，胡家那丫头，真是我妹妹？”
刘叔顿了顿：“八九不离十。”
佟苻贞听后突然站了起来出口询问，却又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那……我能不能把她从胡家接回来，养在咱们自己身边。”
“小姐？”
刘叔没料到佟苻贞会这样说，讶异地瞧着她。
佟苻贞笑笑：“我今儿本来就已想了半日，原先想做的事儿没做成，忽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觉得茫然。家也没有家，想嫁的人又瞧不上我。”
没爹没娘的人，猛然间听说这世上竟还有个骨肉至亲，那种奇妙的感觉在佟苻贞心中绽放开来，让她忍不住就问出了这句话。
还未等刘叔回答，她又急着道：“我原想着，跟了王爷便能大富大贵，但现在，我已改主意了。把小丫头接回来，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
卖商铺的钱还在匣子里，佟苻贞默默在心里算计了半晌。
买下这间小院儿，做些女红之类的杂活儿。每月挣几个钱，把那小丫头平平安安养到十来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刘叔反应过来，忙打断了她的话：“小姐，这只是咱们胡乱说，你还没问问人家乐意不乐意呢。”
佟苻贞一抬头：“怎么不乐意了？我还可以教她读书，教她认字。琴棋书画，样样不缺。跟着我啊，总比跟着胡家那个老太太强吧？再说了，她还小，多在耳边念叨念叨，总能与我一心的。”
刘叔的神色变了变，双目凝神。
他发现这么多年了，佟苻贞仍像个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就知道了别人心里的想法了呢。她就是再小，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佟苻贞托腮，眼神灵动了起来：“那我就先去找找她，与她多待一阵，便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得知了刘叔告诉她的这个消息之后，佟苻贞似乎很快就从早晨的挫败中走了出来，找到了新的方向。
她抬眼望着门外，天上那白雾般的云彩变成一大块儿一大块儿的，像簇新的棉絮似的，叫它们后头的蓝色的天空一衬，越发显得皎洁。
第二天一大早儿，天空刚刚破晓，又是万里晴空，白昼将黑暗缓缓向天边驱逐。
佟苻贞早早起了身，梳洗完毕之后便出了门。
刘叔才端着早点出来，却见屋里没人，追出大门去才瞧见不远处只剩她的背影。
“小姐，你上哪儿去啊？先吃了饭再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见刘叔的呼喊。
佟苻贞回过头来冲他挥手：“不吃了刘叔，您回去吧，我去胡家医馆瞧瞧。”
刘叔看着她回身便走了，手还握着门环，笑着叹气：“可真是，连着几日了，就盯着那胡家了。”
佟苻贞抄了小路往胡家医馆走，一面走一面瞧着，闻着晨露特有的气息，心也似乎静了下来。
时候还早，街上多数的门还闩着，行人稀少。偶尔碰见几辆马车，想必都是载着远客的。
她鲜少这样静下心来瞧瞧风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医馆门前。
胡家人还没来，佟苻贞在周围绕着转了几圈，想了想，又坐在了那日她与胡灵儿说话、给她糖吃的石阶上。
等了许久之后，她听见后头门锁哗啦啦地响，忙伸出脑袋去瞧。
冯锦正开门的手僵在门锁上，眉头忽而一蹙，迎上佟苻贞的眸子。
可尴尬地瞧了半晌，却发现佟苻贞的眼神并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紧盯着她身边的胡灵儿看。
冯锦警觉地将胡灵儿往身后揽了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打开门将胡灵儿送了进去：“你先自个儿玩儿一会儿，等会儿奶奶他们拿了早点就过来了。姨娘有些事儿，要去与佟家姐姐说。”
“锦姨娘，你可得小心些呢。”胡灵儿那大眼珠儿一转，越过门瞧了瞧还站在原地的佟苻贞，踮起脚将冯锦拉低了些，伏在她耳边道，“那日她就是在那儿哄骗了我的，我可还记得！”
冯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姨娘这会儿也没什么可让她哄骗的了。你去玩儿吧，记得千万别出门来。”
说罢又安抚了她几句，走了出去。
待看到佟苻贞还呆呆地站在那地方，冯锦思索了一阵，回身将门掩上，这才走向她。
“佟小姐，您可真是日日都来我面前绕一遭，雷打不动啊。”
冯锦抱着臂站在佟苻贞面前，语气中有几分讥讽似的，淡淡看着她。
佟苻贞却一改往日的态度，心平气和道：“我今日不是来找锦儿姑娘的。”
“哦？昨儿不还威胁我来着，这么快就不是找我的了。”冯锦挑了挑眉，“你若是找子推，他更不会见你。”
佟苻贞认真地摇了摇头：“也不是，我今儿，是来找胡家那小丫头的。”
“灵儿？”冯锦忽然攥紧了拳，生怕是昨日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这佟苻贞，难不成真要对孩子下手？
可若真是盯上了胡灵儿，何必要大摇大摆地再来她面前说一通，让人心里有了戒备呢。
正当冯锦疑惑之际，佟苻贞又颇为诚恳地开了口。
“锦儿姑娘，不知你听没听说过，胡家那孩子，是老太太捡来的。”
冯锦抬起眼，不知面前这人心里又是打的什么算盘：“知不知道的，这好像不关佟小姐的事儿吧？”
“当然关我的事！”佟苻贞急急解释，“五年多前，我们家曾丢过我一个小妹妹。刘叔看过了，灵儿胳膊上真的有与我妹妹一样的胎记。”
佟苻贞说这话时，只觉得自己仿佛有了家人，有了底气，不再是那个孤苦伶仃的佟家孤女了。
夏日里湿润而有点儿暖意的风，丝绒似地拂面而过，掩不住她眼神中透出的笑意。
冯锦想起来昨日刘叔在医馆门前那诡异的行为，这下倒是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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