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通知各宫的小主们，让大伙儿早作准备。”
对于新入宫的这些小主儿来说，能跟着皇后探望先皇的太妃，与皇后一道儿显示自己的孝心，应当也是展示自个儿最好的机会之一了。
雪瑶叫住正欲转身出门的双儿，又添了一句：“告诉蜀溪宫的贤贵人，她若是身子不便，今年就别跟着去了，养好腹中胎儿要紧。”
她故意让双儿这么去传话。
李妙音若是真的聪明，为了她自己的孩子着想，就应该越发看重自个儿如今在宫中的风评。即便雪瑶这么说了，她也不会真的以这种借口不跟着去，背上个恃宠而骄、不孝敬长辈的名声，招人厌恶。
双儿会意，应了一声前去传旨。
李妙音那点儿心思，雪瑶其实也是能瞧明白的。
一个青楼女子乍一飞天成了宫中的主子，任谁也是想巴着这份儿荣宠不愿让溜走的，这些无可厚非。
但她有了身孕以后，近来更是宠爱加身，很多事儿都乱了规矩，让人不得不想要敲打一下了。
雪瑶开始想让李妙音明白她得宠究竟是为什么了，也想借此机会让她知道，倘若她想靠着肚子里这孩子往上爬，甚至觊觎皇后的位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李妙音是否真的会像双儿说的那样，真来抢夺自己这凤位。但未雨绸缪终究是在这宫里生存的重中之重，若真到了被逼让位的那一天再作打算，恐怕早已经晚了。
不出雪瑶所料，双儿将她那话原原本本地说与李妙音听之后，李妙音倒是显得比谁都急：“请双儿姑娘替我转达，皇后娘娘不必过于照顾妙音，孩子月份不大，还没有到了不能行动的份儿上。端阳将至，众位姐妹都与娘娘去西苑以显孝心，妙音如何能仗着怀了个孩子就目无尊长呢。”
双儿笑笑：“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贤贵人对太妃们尚能有这份儿孝心，也是给腹中小皇子积德呢。不过贵人也要量力而行，如果身子真有什么不便一定要跟奴婢说，皇后娘娘也会理解。您怀的这可是咱们皇上的长子，金贵着呢。”
“姑娘可不敢这么说，我只想生个小公主，安安稳稳地守着她。说起来，也还是女儿与娘最贴心。”李妙音脸上挂着笑，亲自将双儿送到了大门口，直到人走远了，她这才转身搭着红柳往回去，笑容也立马消失了。
院儿里不知道跑来了哪宫养着的小猫，瞪着一双绿莹莹的大眼睛警觉地瞧她。
李妙音看了看，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正没地儿撒，这下倒刚好遇上个出气口。
于是便扭了头冲红柳道：“这些东西无事不进宅的，赶紧把它撵出去罢。别等到哪家小主的丫头来，再借着寻猫的空档儿来听墙根儿，生怕套不出来咱们什么话柄。”
红柳看她满脸的阴霾，没敢吱声儿，只好点了点头，给院儿里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叫他把那只猫赶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儿，各宫的主子们都带着自己预备的点心补药之类的礼品，赶到西苑门前等着。
雪瑶算计着人差不多都到了，才乘着步辇姗姗来迟。她倒也只是怕自己早来了，倘若还少谁，自己陪着等，旁的妃嫔们不自在，被等的那人恐怕也觉得是罪过。不如干脆她自己迟到一些，免得生这些麻烦。
她将手搁在双儿的胳膊上站定，叫行礼的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自个儿的步辇旁边还放着一顶稍微低一些的，想来也知道是谁得了的殊荣。不禁扯起嘴角一笑，也没说什么。
“端阳节要到了，本宫怕到五月张罗宫宴之类，没空儿来西苑，叫太妃们觉得受了冷落。所以今日提前叫了诸位姐妹们来，陪着本宫一起给太妃娘娘们送些东西以彰孝心。”雪瑶一面叫双儿把她们预备的东西拿下来，一面笑着同面前的几位说着话。
“本宫这么早就叫大伙儿来，怕是扰了各位歇息吧。可太妃娘娘们素来起得早，若再晚了该耽误她们做自个儿的活儿了，毕竟咱们一年就来这么一两回，别让人家觉得不重视。”
周围众人纷纷说着不碍事儿，雪瑶这才带着她们往进走，一个屋一个屋地送东西。
历代的皇后到太妃住所探望，多不过是为了做表面文章，彰显自己的仁德。
但雪瑶来这儿，瞧见那几位太妃太嫔，满眼都是自己幼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她们在宫中正风光的那些时候，她也正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跟在冯锦后头喊“姑姑”的小女孩。
有陆家父兄在朝中撑腰的陆若丹，虽住进了西苑，也还是当初一样心气儿极高的样子，见她们来，客客气气，不失长辈的风度。
向来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的慕容灵，模样倒是没见老。搬进了西苑之后常与林语真来往，后来也就干脆住在了一个小院儿里，和和气气，似乎比当初在外头时过得更加顺心了。
雪瑶一一拜见过，与她们寒暄几句，又吩咐下头的人好好照料。
从林语真房里出来之后，她仰头望了望那四角的天，又瞧了瞧身后跟着的那些妃嫔小主。
她想起了冯锦给她讲过的，平白替罪的段玉川，还有死在冷宫里的长孙瑢嫣。
再过几十年，也不知道身后的这些“姐妹”当中还能有几人平平安安地住进这里来。
她们这时候或许不明白，但做妃子，最好的结局真的只有西苑。
“娘娘，太妃太嫔们都已经瞧过了，咱们还上哪儿去啊？”王之彤的性子直，看到雪瑶还一直往里走，问出了别人不敢问的话。
雪瑶也没恼，弯了弯唇角向她解释，也叫众人都听见了：“还有一位，皇上的生母，孝元皇太后的灵位就在最里头那间屋子。咱们既然瞧了别人，也别落下她吧。而且太后娘娘以往每年都来上香，今年娘娘身子不爽利，本宫想着替她去一趟。”
众人点头不再说别的，可等进了屋，瞧见孝元皇太后的画像，李妙音的心中却忍不住一震，死死盯着那画像，似是要瞧出些什么来一样。
雪瑶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瞄了她一眼，果然，这人倒还不算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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