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族人的命，就在夜渡寒的手上。
溟笙是厌恶夜渡寒的。可那些手无寸铁的狱族人，她不能不管。
长老摇头。
是舍弃，还是庇护？
夜渡寒从不做没有胜算的事。
今日，溟笙和狱族人只能有一个留下。
舍弃狱族人溟笙失去民心，这魔界早晚都会回到夜渡寒手上。
还有得选择么？没有的。
“把我的族人留下。”
夜渡寒眼尾撩起，“当然。”
……
溟笙没想到的是，自己跟夜渡寒离开的方式会是敲晕带走。
面子没了不说，还没摸清楚夜渡寒藏身的老巢路线。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被安排到一处不知名的宫殿去。
白纱帐顶是镂空的，入眼皆是点缀满空的繁星。
入冬听不见蟋蟀的动静，蜻蜓也不见踪影。失去这些的装点，冬天难免孤寂萧瑟了些。
冷清的眸子转动一番，支撑着腰身要坐起。
“夫人可算是醒了。”
陌生的女子脚步加快，来到床榻边扶着溟笙倚靠着坐。
溟笙知道不应该迁怒来人。即使被敲晕，也怪不得她。只得自己压制住眼底凌厉的情绪。
满脸的山雨欲来，乌云堆积。
但是她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你做的？”
是这个跑到她床榻前的女子做的。
接着又被伺候着梳洗换衣裳。
只是一排排的衣裙都不大讨她喜欢。
除了那件红色还能入眼，剩余的那些紫青蓝白没有一个是她的风格。
说到这，不能随意动脖子的溟笙只好慢吞吞侧过身来，“本君换下的衣裳在何处？”
“奴婢还未处理，只是先放着了。”其实刚才她正要准备扔掉。衣服都破了，殿下这边又不是没衣服给夫人穿。
“拿过来。”溟笙淡淡吩咐。
这件衣服，是她当初背着闭关的溟凰，偷偷跑去仙界，找织女买的布料剪裁而成。一直都是她的心头好。现下衣服脏污破损，她总得见一见，他日好问织女修复之法。
“夫人……吩咐奴婢就好，您有伤在身。”清魂刺的伤，大罗神仙老君神丹也不能立时治好。只得将养着。抬手这种事是能少做就尽量减少。
溟笙抚上的那一刻，感受到细腻柔软，闻言也放下手，“仔细小心些洗好。”
女子没有想到溟笙居然会对一件衣裙那么重视。
应着就是。
女子叫梨子。听闻是夜渡寒亲自取的名字。
梨子给溟笙端来药膳。
溟笙肯定是不会亏待自己。在这里吃用都是夜渡寒的，纵使话小孩子气点。但她确实是巴不得吃得夜渡寒倾家荡产。
“夫人，这可都是好东西……”
夜渡寒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梨子在喂溟笙喝药膳。瞧见溟笙乖顺老实喝药的模样，不由得眉宇舒展，阴柔的面容哪哪都刻着笑意。
溟笙：“出去。”
“皇兄是来看你的。小花生怎么能这么冷漠无情。”他故作伤心，抬手要替溟笙捋顺遮眼的长发。
“本君何时对逆贼留情面？”她冷嘲，躲开梨子继续喂药的手。
夜渡寒要接手，溟笙更为不愿。
不委屈自己是一回事。看见夜渡寒这么无礼直接走进来导致生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夫人……”
夜渡寒被驳了面子，看碗中药膳所剩不多也不再管，把药放在托盘内又听见梨子一声“夫人”心情略有缓和。
“本君并未正式迎娶小花生，下次本君再听见你这么毁她名声，定严惩不贷。”夜渡寒心情是不错。
这话溟笙就听不懂了。
她以为，梨子是因为她嫁人过，称她为夫人。现在又是如何弯绕，扯到夜渡寒身上来。
“本君是有夫之妇，殿下可不要毁人清白。”她像一只刺猬，一遇到危险便把浑身的刺立马直板板竖起。
谁来刺谁。
“一个死人？”
溟凰人都死了，管的着这个？溟笙这完全可以算是夫死改嫁。天底下这样类型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现在换了个对象，又有何不可？
“放肆！”溟笙气急。
猛得咳嗽，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折磨。
“当初本君就该亲自动手。”
炎字地牢，就应该千方百计想法子亲自动手。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糟心的局面。
不过一个手下败将罢。溟凰和夜渡寒之间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好歹两人也算是敌对，有那么一点关系在，娶她？亏夜渡寒敢这么做。
溟笙知道，夜渡寒这是羞辱她。
不可能真的是因为喜欢。这个词，对夜渡寒这种无比恶心的人来说，太奢侈了。
“皇兄一直都是疼小花生的，羞辱方式千百种，这要算是羞辱……那大概是最甜蜜的惩罚。”夜渡寒摇头，注意到梨子推出来的一排排衣裙。
“这都是按你喜好来的。就连她的名字面貌也是按照南雁台荔枝”“你到底什么意思？”溟笙打断夜渡寒想要证明不是羞辱的话。她不想听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
梨子低垂着头，面色无人可见。
“小花生知道么？”夜渡寒死皮赖脸要赖在她这里，让溟笙听他念叨。
“为兄被梵大人困在迦南境，一出来就听见小花生要嫁给别人的消息。”
那个时候他重伤在身，昏迷了好一段时间，等他再睁开眼，溟笙早就成了溟凰的妻子。
他只能听别人茶余饭后谈论起溟凰给溟笙的婚礼多么盛大，溟凰在成婚那一天，又惊人的自行揭开身份。
荣光加身，娶妻封后，别人十里红妆，溟凰给了她的，却是纵横南北两域，仙魔妖灵鬼最后回到神界，四海八荒都见证他们的婚礼……
小花生当然配得上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
可这样的美好，都是别人给小花生的。
溟凰，抢他的皇位，要他性命，最后还夺走他放在心尖的女子……全天下的人都见到溟凰娶了小花生……所有人都知道，从那一刻起，小花生再也不是他的。
那他是有多可笑可悲？
什么都没有了……
他失了态，不顾未愈的身体赶回梵音宫，没想到他遇见成婚不久的溟笙。
她的状态很疲倦，他更以为溟凰把人娶回家之后，没有好好待她。
他把人夺回来的心思越发按耐不住，甚至没有考虑后果就加快计划…好在他最后成功了。
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快，他搜集溟凰身为神主德不配位的事情从不知道溟凰是神主的时候就开始了。准备的太久。
后来，鬼族使臣求助梵音极他的眼线也汇报到他处……夜渡寒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这是天道都在助他。
真正的天助我也。
谁知道，梵音极搞出溟笙是仙界长公主的事情，折腾了一番，他不悦之余，化身皎月救起酒醉倒在一边的凤嫣然，搭上这条线，挑拨离间这样的形容太过太不雅，他只是提出怀疑，所有的事情凤嫣然就自动替他促成……
所有的一切都太完美了。
当然，这些都不会让小花生知道的。
“你太恶心了。”溟笙摇头。她不敢想象，夜渡寒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会说出要娶她的话来。
夜渡寒不止恶心，还可恶。
她要是手边有一把刀，一定不管不顾的给夜渡寒来几道对穿。别人成婚与他何干？
因为她成婚，所以他对自己有怨念，一回到梵音宫就处处争对她，甚至还泼脏水？！
他讲他曾多么艰辛，可与她溟笙有何干系？
“为兄做梦都想称小花生一声夫人。”他温声细语，双眸是望不到边的深情。
喜欢这样的话，夜渡寒确实是说不出口的。
但是，他知道的，他家小花生向来聪慧，一定懂他的意思。
“溟夫人，永远都只是溟夫人。”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第一眼惊艳，再回望成千上百次，都不会厌倦。见到便由心而生的欢喜和。那个冠绝四方的昳丽容貌一样，还深深埋藏在心的最深处。越来越深……
数年过去，不曾改变。
溟凰只有一个。这世界倘若没有了这么一个人。溟笙的欢喜也不会再有。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甚至连梨子的性命也没有保住。
夜渡寒说，梨子是他专门挑出来的。
但是因为梨子后来多喊了一句“夫人”惹怒喜怒无常的笑面虎，被拖出去杀死。
夜渡寒问溟笙，他这么残暴，伤害她身边的人，她可生气？
“与我何干？”不过初初见面而已，能有什么感情？她身边的人？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称作身边的人？那魔宫宫仆如云，她身边的位置还不得从卧票，坐票到最后站票都放不进人？
“本君身边早就没有人了。”这是她这次和夜渡寒对话先最后一句。
确实，她身边的人，大多都不在了。
“你变了，小花生。”
溟笙嗤笑，仰头望向白纱帐之外。
她的眼中波光粼粼眼看要溢出来，那双眸盈满大片的黑夜以及光芒孱弱得可怜的星星。
她要是还如同当年那么优柔寡断，可笑至极。早就不知道该死个多少回了。
没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她还得给某个反派大魔头收拾留下的烂摊子，给他守着神魔两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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