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姨父他怎么可能是……”
后面的话，牧婵娟说不出口，嗓子无比干涩。
她的夫君，怎么可能是他人的一道人魂聚形而成？
看着牧婵娟一瞬苍白的面色，斩星目露不忍，“娟姨……”
若他与娟姨对调，乍然闻听这种事，亦会不知所措。
斩星本就不擅长安慰、开导人，现下这种情况，更是连一句安抚之语也组织不出来。
他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把事情告知于娟姨？
可是，若他不知情也罢了，既已知情，且对方马上就要寻上门来，还瞒着娟姨的话，他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牧婵娟缓缓朝躺在榻上的俊逸男子走去，每一步，都沉重不已。
她眉心刺痛，心突突的跳。
斩星能嗅到他人神魂气息的能力，牧婵娟再清楚不过。
即便她再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事实就是事实，并不以她的意志而转移。
牧婵娟跌坐在榻边，玉手轻抚着榻上男子的脸。
“夫君……无念……”
低柔的声音，含着万般恐惧和不舍。
牧婵娟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过。
他是她深爱之人，早已融入生命刻进骨血。
无法想象，失去他以后的光景……
他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带给了她无尽温暖，叫她如何能割舍。
一滴泪，自牧婵娟眼中滑落，落在宛如睡美人的男子脸上。
男子羽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下，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夫君，你快醒醒，告诉我，该怎么办？”牧婵娟俯身，在睡美男额上印下一吻。
与他结缘，是在十年前。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一向波澜不惊的心湖，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涟漪。
那天，她去黑暗森林祭拜大哥，遇见了与上百个凶煞鬼物厮杀、浑身染血的他。
大哥是黑暗森林之主，她身上有大哥留下的驱邪符。
是以，那些凶煞鬼物一看到她，就一哄而逃。
他一脸疑惑，不明白鬼物们为何放过了他。
虽对他动了一点心思，但她不曾有过感情经历，并不知道心中的涟漪代表什么。
她一句话也没同他说，便继续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哪成想，他竟亦步亦趋、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心中涟漪作祟，她没有赶他走，默许了他的跟随。
跟着跟着，最后跟她回到了恶鬼岛。
他宛如一张白纸，除了知道自己叫无念，其他一概不记得。
简直单纯到有点傻。
看着她时，眼睛像是会发光。
后来，她听从自己的心意，娶了这个纯情傻小子。
殿中气氛无比压抑。
斩星深吸一口气，坚定道：“娟姨，你既舍不得姨父，那就留下他。便是舍了这条命，斩星也不会让人带走姨父！”
他知道，对方找回自己的人魂，是理所应当的。
魂魄不全，对于修炼进度、领悟某些高深的功法神通，甚至渡晋级雷劫等，有着不小的影响。
而炼器师、炼丹师等职业，想要取得不俗的成就，神魂强度必须比肉身强度更高。
但是……
斩星狠狠闭了闭眼。
这次，他只能帮亲不帮理，做一回那不讲理之人了。
身怀另一半传家之物的先祖陨落于鬼境，小时候，他和父亲入鬼境，寻找那另一半传家之物，险些成为鬼物们的食物。
是娟姨的哥哥救了他和父亲，留他们在娟姨这养伤。
此后他和父亲每每入鬼境，都会来拜访娟姨。
尽管他们并无血脉联系，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视娟姨为敬重的长辈。
事实上，斩星对南烟染一行人印象还不错。
但那点好印象，自然不足以与牧婵娟相比。
心中的天平偏向谁，不言而喻。
听到斩星的话，牧婵娟自嘲一笑。
她也很想自私一回，不管不顾地把人留下，阻止对方入城。
但这违背了她做人的原则，她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人带走，她亦做不到。
“夫君虽是一道人魂所化，但已有了自己的思维，与独立的个体无异。”牧婵娟强自冷静下来，双拳紧握，“若对方能让夫君醒来，且夫君也愿意回归本体，我便放手。”
斩星叹了口气，“无论娟姨作何决定，斩星都支持您。”
他心中愧疚，说到底，对方能这么快寻来恶鬼岛，全赖出自他手的引魂木。
牧婵娟看得出斩星的心思，微微摇头，“你不必愧疚，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此事，让我不至于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我应该做的，当不得娟姨这声谢。”斩星闷闷地道，“您好好陪陪姨父，我去殿外守着。”
“嗯。”
斩星退出殿中后，牧婵娟执起睡美男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喃喃：
“傻夫君，你不会愿意离开我的，对吗？”
*
南烟染和药王入城前，撤去了脸上的炼容术，恢复本貌。
确定了药王的人魂就是岛主夫君，他们此次入城，自然要以真面目示人。
毕竟，要面对的，是与药王的人魂有着不一般感情的岛主。
他们还是光明正大一点比较合适。
一名城门守卫将南烟染和药王领至月华殿外。
守在殿外的斩星挥退守卫，深深地看了眼南烟染二人，而后入殿告知牧婵娟，二人的到来。
南烟染眸内划过一抹异色。
这个黑衣人，在幽冥之森时见过她和义父的真容，看到他们出现在此，竟无一丝意外。
不等南烟染深思，斩星折回，做出请的手势。
“二位，请。”
南烟染和药王略一点头，随斩星入殿。
牧婵娟端立于床榻前，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不动声色地望向斩星身后的药王和南烟染。
当目光触及南烟染的面容时，牧婵娟心头一震。
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人向她走来。
少女的这双桃花眸……
竟与她大哥牧渊渟的那双眼，生得一模一样！
连那份独一无二的神韵气态，都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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