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初雪后的第五年，又是一个凛冬。
帝京城头，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破损的城墙见证着刚刚结束的惨烈战事。
顾南湘一身银甲，猩红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伫立在城楼之上，俯瞰着这座刚刚收复的故都。
五载光阴，将她从那个带着仇恨与决绝的少女，淬炼成了真正的三军统帅。
她的眉宇间褪去了青涩，添了沉稳与威严，那双眸子依然清亮，却深不见底，如同蕴藏着整片星空。
“殿下，城中残敌已清剿完毕。”
燕诚大步走来，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神色却是振奋的，
“北蛮守将阿史那罗已于府中自尽。”
顾南湘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流连在远处的宫城轮廓上。
那里，曾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失去一切的地方。
“百姓如何？”
“已张贴安民告示，开仓放粮。只是……”
燕诚顿了顿，“城中十室九空，幸存者不足三成。”
顾南湘闭了闭眼。
五年来，她见惯了生灵涂炭，但每一次，心头仍会刺痛。
“传令下去，妥善安置所有幸存百姓。从明日开始，修复城墙，重整街市。”
“是。”
燕诚领命而去，谢尘缓步走上城楼，来到她身侧。
他今日未着戎装，一袭青衫外罩着墨色大氅，依旧是从容不迫的世家公子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
“终于回来了。”他轻声道。
顾南湘转头看他，唇角微扬：“是啊，回来了。”
这五年来，谢尘始终在她身边，既是谋士，也是挚友，更是她疲惫时可以依靠的港湾。
他的智谋为她化解了无数次危机，他的支持让她在艰难时刻依然能够坚持。
从南城回到北地后，顾南湘以归燕村为根基，开始逐步收复失地。
她不仅凭借过人的武艺和军事才能赢得了将士们的尊敬，更以仁政赢得了民心。
每到一处，她必先安抚百姓，整顿吏治，恢复生产。
渐渐地，“嘉柔帝姬”的名号传遍了北地，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前来投奔，许多隐居的能人异士也纷纷出山相助。
王羽喆为她联络了各地义军，燕诚负责训练新兵，而谢尘则以其在士林中的声望，为她招揽了大量人才。
苏覃也暗中提供了大量物资支持。
五年间，他们一步步将北蛮势力驱逐出大夏故土，今日终于收复了帝京。
“西戎和北蛮已经正式结盟了。”
谢尘将一份密报递给顾南湘，“他们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由北蛮大汗和西戎大元帅央措玛亲自率领，驻扎在雁门关外。”
顾南湘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一遍，神色平静：
“终于联手了。也好，省得我们一个个去找。”
“这一战，将决定天下归属。”
谢尘注视着她，“你准备好了吗？”
顾南湘抬眼望向北方，目光坚毅：
“这一战，我们等了太久。”
……
三个月后，雁门关外。
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
两支大军在平原上对峙，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顾南湘骑着白马，立于中军阵前。
她今日未戴头盔，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清丽而坚毅的面容。
银甲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光，猩红披风如同战场上最鲜艳的旗帜。
谢尘与她并辔而立，手中握着羽扇，神情从容。
王羽喆和燕诚分别统领左右两翼，各自严阵以待。
对面，北蛮大汗和西戎大元帅央措玛并骑而出。
北蛮大汗年约五十，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央措玛则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阴鸷，如同草原上的饿狼。
“顾南湘！”
北蛮大汗高声喝道，“区区女流，也敢妄图与我两国为敌？若肯投降，或可饶你一命！”
顾南湘唇角微扬，声音清越却传遍战场：
“大汗莫非忘了，五年前是谁在黑水城跪地求饶？今日，该求饶的恐怕是你们。”
北蛮大汗脸色顿时铁青。
当年平泽王被控制的消息虽未外传，但他在黑水城的狼狈却是人尽皆知。
央措玛冷笑道：“逞口舌之快有何用？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战鼓擂响，大战正式开始。
北蛮骑兵如潮水般涌来，西戎弓箭手紧随其后，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顾南湘镇定自若，令旗一挥，前排盾兵立刻结阵，挡住了第一波攻势。
“左翼出击！”她高声道。
王羽喆领命，率领左翼骑兵如利剑般插入敌军右翼。
与此同时，燕诚率领的右翼也开始包抄。
谢尘在顾南湘身侧，不时低语几句，为她分析战局变化。
他的每一个建议都精准无比，帮助顾南湘及时调整战术。
战场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顾南湘亲自率军冲锋，银枪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地。
她的武艺在这五年中更加精进，已臻化境。
谢尘虽不擅武艺，却始终在她左右，以智谋为她化解危机。
有几次，敌军将领试图偷袭顾南湘，都被谢尘提前识破，安排伏兵击退。
战至黄昏，双方都已伤亡惨重。
北蛮和西戎联军依仗人数优势，依然顽强抵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顾南湘抹去脸上的血迹，眉头紧锁。
谢尘凝视着战场，忽然道：“擒贼先擒王。”
顾南湘会意，目光投向远处的北蛮大汗和央措玛。
二人正在亲卫的保护下，指挥作战。
“燕诚！”她高声道，“随我冲阵！”
“不可！”谢尘拉住她的缰绳，“太危险了！”
顾南湘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
“相信我。”
她转头对燕诚和王羽喆道：“你们在此牵制敌军主力，我带一队精锐直取敌首。”
谢尘沉默片刻，终于松手：“我与你同去。”
顾南湘摇头：“你在这里指挥全局。”
她顿了顿，轻声道，“若我回不来……”
“你一定会回来。”
谢尘打断她，目光坚定，“我等你。”
顾南湘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率领一队精锐骑兵，如一把尖刀直插敌军腹地。
这一路冲杀，异常惨烈。
顾南湘银甲染血，长枪如龙，所向披靡。
亲卫们紧随其后，拼死护持。
终于，她冲到了北蛮大汗和央措玛面前。
“顾南湘！”北蛮大汗又惊又怒，“你竟敢……”
话音未落，顾南湘已一枪刺来。
北蛮大汗慌忙举刀格挡，二人战在一处。
央措玛见状，也拔刀加入战团。
顾南湘独战二人，丝毫不落下风。
远处的谢尘见状，立即下令全军压上，牵制敌军主力。
战至酣处，顾南湘忽然卖个破绽，北蛮大汗一刀劈来，她却灵巧转身，长枪直取央措玛咽喉。
央措玛猝不及防，被一枪刺穿。
“元帅！”北蛮大汗惊呼，分神间被顾南湘一枪挑落马下。
“大汗被擒！元帅死了！”
消息迅速传遍战场，北蛮和西戎联军顿时大乱。
顾南湘站在战场上，银枪指天，高声道：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大夏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失去首领的北蛮和西戎士兵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夕阳西下，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顾南湘站在满地尸骸中，望着远方如血的残阳，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平静。
谢尘策马来到她身边，跳下马背，轻轻握住她的手。
“结束了。”他轻声道。
顾南湘转头看他，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啊，结束了。”
五年的征战，无数人的牺牲，终于换来了这一刻。
三个月后，顾南湘在帝京正式登基，国号仍为“夏”，史称“昭明皇帝”。
她是大夏历史上第一位女帝，也是统一北方的中兴之主。
登基大典上，她身着龙袍，头戴冕旒，接受百官朝拜。
谢尘站在文官首位，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众卿平身。”
顾南湘的声音清越而威严，
“自今日起，朕必当励精图治，重整山河，使我大夏再现盛世荣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典礼结束后，顾南湘独自登上宫城最高处，俯瞰着这座重归大夏的帝都。
谢尘悄然来到她身后。
“想什么？”他轻声问。
顾南湘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望着远方：“北方已定，但南方……还在康王手中。”
谢尘走到她身侧：“康王昏聩，南夏腐朽，统一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顾南湘转头看他，眼中有着坚定：“这天下，分崩离析太久了。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大夏。”
“我会陪你完成这个心愿。”
谢尘执起她的手，“无论还要多久，无论多么艰难。”
二人并肩而立，望着南方的天空。
乱世尚未完全终结，但希望已经在望。
而对顾南湘来说，这条帝王之路，才刚刚开始。
他们会并肩走下去，还一个盛世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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