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松山堡城头上可观西南数里外明军大营的闪闪火光，一闪一闪亮晶晶连绵数里，城下忽闪的火星以及呛人的浓烟味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战有多惨烈
风还是呼啸
冷还是刀割一般
城下指挥部里终于安静了好多，洪承畴抚须眯眼：“便是无援军相助以城中兵力亦可夺松山高地，可以千余悍卒从北坡进攻，令朝鲜兵从西侧呼喝助威……”
鳌拜及部将聚精会神的听这老登缓而不慢的计划：“明军白日一场酣战已疲若给了他们喘息机会再想夺回来就难了，所以要从速，就是今夜！”
“所忧不过明军大营必会出兵打援又或围城救找，与其这般咱们倒不如主动出击，夺取松山高地的同时发兵袭击明军大营……”
“当然，若能联系上城外援兵双管齐下，更是从容……”
洪承畴侃侃而谈然后戛然而止端起茶杯垂眉浅饮不语
鳌拜及一众部将虽觉得这老登装腔作势但所言不差，分析的相当细微相当到位！
如他所言，收复松山高地不难，难在这边一出兵明军大营也必出兵阻拦甚至趁机攻城，所以当下摆在眼前就两条路，城中出兵去夺，又或城外援兵去打，但明军大营都会发兵打援，而且城外援兵今天激战一场只恐力疲，何况相隔较远一去一回也耗体力，倒不如城中发兵快狠准让城外的援兵伺机打援。
但城中出兵……
老登说的对，与其防着明军倒不如主动进攻，白天你蹦跶的厉害，这会儿该我蹦跶了
袭你大营！
同时收复失地！
鳌拜和一众部将将洪老二的攻防计划推演数次，细节到每一个关键点，最终拍板，干！
戌时也就是七点左右，这时候天色早已大黑，外边寒风的呼啸声让人听着头皮都发麻，窝在火炉便都能想象到那种极致的寒！
这种天没有人愿意踏出户外一步，甚至来了尿意宁愿憋着！
可偏偏这个时候松山城数里范围内却有数不清的人在外边溜达，当然他们也是不情愿的，可军令难违！
城外有明军的探马在晃悠，也有鳌拜遣出的探子去联络援兵，他们今晚要干票大的！
洪承畴裹成个粽子上了城头，望着西南方向的那片通亮之处，神情复杂，心里想着什么没人知道。
他想的很简单
做好份内之事
既然投降了，就好好做个汉奸
那边回不去了
那就好好在这边发展
可汉奸在这边很少被重用的，只有极少数有价值的才会被用到，而且竞争还很激烈，想在这边出头想成为清廷重臣，那就得做出点成绩。
今晚就是出成绩的时候了！
这也算是数年磨一剑
夺松山，袭敌营
两件成了一件都功不可没
因为这个时候清军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他心理也清楚，哪怕只是这个小小的胜利也不会轻松拾取的，因为这个时候和明军掰手腕掰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脑子
以祖大寿的经验老道自会料到他们今夜要收复松山高地，所以松山那边必有防备，而明军大营那边也必有应对之策！
可以说洪承畴预判到了明军的应对之策。
洪承畴转头朝东边松山高地看去，依稀可见上边的灯火
与此同时，松山石寨的了望所里高第也正俯视松山城，他心里也明清的很，今晚有场恶战，守住了，他高第就交出了一张十分答卷
守不住的话
他以后连跟大太监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清军今晚必攻山，但是会从哪边主攻呢？
毫无疑问必从北坡！
理由非常之充分，若是松山城出兵那必从北门出来，因为松山城只有两个城门，南城门今天是明军的主攻点外边散落各种攻城器械堵的满满当当，根本出不来
而北门是明军留的空隙，城破了方便他们逃走，城没破也方便他们进出，出门右拐便可直接从北坡冲锋。
而若是松山城以外的清军来攻山呢，那也毫无疑问是北坡。
因为松山也就是前后两条上山路，不管清军是从锦州来还是大小凌河城来都会直接从北坡上山，犯不着绕南边。
当然也不排除分兵一部前后夹击，一来天黑不见物无路南登山，仅从北坡山道冲锋很容易被明军一夫当关。
分兵前后进攻既能让所有兵力都参战也能分化明军的防守兵力，同时也可抵御明军从南边过来的援兵！
既明敌意，那便做好充足准备
高第指挥部下冒着严寒挖壕沟，筑工事
磨刀霍霍待客。
明军大营里，祖大寿喝完一碗羊汤后浑身热了起来，神态略显精神，毕竟已是六十七八的老人了，连续两日的操劳已是有些吃不消了。
可眼下局势紧迫，那容的他有一丝休憩。
先看了一眼王征南：“尚可战否？”
王征南起身抱拳：“将军尽管吩咐，绝不辱使命。”
祖大寿满意的点点头：“清军今晚必有夺山之举，松山堡中已有探子出城想必是联络外边的援兵，虽不知何时来，从哪来，又是何人夺山，但可确定白日那股援兵必来！”
“那正好了解今日之恨”王征南咬咬牙：“将军可是让末将再去堵那条路”。
祖大寿嗯了一声：“他们大抵会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去早了尔等受不了严寒，去晚了又怕误事……汝觉得什么时候去合适？”
旁边的马科脸色浮现淡淡一丝笑意
王征南想了一下：“他们不会来太早的”
“哦，且说说理由”
“来早了他们受不了外边严寒，来晚了误事徒劳”王征南笑了一下，祖大寿和马科相视一眼点头微笑。
两人心下了然，怪不得大太监如此欣赏着个亲侍有心栽培，果真是一点就通，可教也，可教也。
王征南心里没那么多碎碎念，又问：“闻白日鞑子从大小凌河城方向发了援兵，保不齐今晚又来，马总兵还去阻敌么？”
马科轻摇头：“白日阻敌是怕他们坏了咱们攻山之举，眼下山头已在手中握着，他来不来咱们都在山头上候着了，没来由还陪着他们在外边受那风寒之苦，倒是王大人今晚是免不了这风寒之苦了”。
“在下不畏苦寒，只想着泄今日之恨！”
王征南紧咬牙。
马科看了他神色有些担忧：“今夜……”
“吃一堑长一智，在下不会被怨恨冲昏头脑，知道大局为重”王征南笑了笑：“两位大人可还有吩咐，没的话在下先去让兄弟们准备一下”。
祖大寿轻摇头：“先准备别着急，我这边动，你再动不迟！”
王征南点头，抱拳拱手转身离去。
马科看向祖大寿：“将军猜一下鞑子及时来袭？”
“太早睡不着，太晚起不来”祖大寿笑了笑：“子时？”
马科也笑了：“不早不晚的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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