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爷名叫高加林，之前是坝上林场的正式职工，手艺精湛，是养鹿场的老把式。
据说坝上林场的养鹿场就是他参与筹划建设的，第一批野梅花鹿和野马鹿也是他驯化的。
高老爷子可以说是养鹿场的元老和奠基人。
可这样一个人，就在他五十岁的那年，因为一件事儿突然就受到了一个严重处分，并且全林场通报。
老爷子那是年年得奖旗，戴大红花的劳动模范啊！
突然间受到了一个极大的处分，都不用别人风言风语和别有深意的眼神，四叔爷自己就受不了了。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关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出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办辞职手续。
他一怒之下离职回了家种地，就是这个脾气一天比一天孤僻，现在是村里有名的孤拐人。
……
五年前，那是1974年，大革命还没有结束。
李向东问，“您知道四叔爷是因为什么事儿受得处分吗？”
二姨父先是摇摇头，然后又欲言又止的看李向东一眼。
李向东会意，从兜里掏出一盒过滤嘴的香烟塞到他手里。
二姨父连忙推辞，“不要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带来那么多的东西求我说和，我也没让你见上四叔一面，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哪能还要你的香烟！”
说着，他四处望望，见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和李向东耳语几句，“好像是说四叔私下倒卖鹿茸和鹿胎膏，赚了好多钱，后来账目对不上，被林场发现了……”
鹿茸的珍贵就不用提了，在某一阶段，不切片的二杠鹿茸是硬通货，和中华香烟，茅台酒一样可以换钱的。
而鹿胎膏，更是一种珍贵的传统中药，它其中最重要的原料就是鹿胎。
鹿胎的获取需要在春季或者秋季，采用鹿子在母鹿腹中死亡后的胎娠时期，将其取出保存，然后用开水煮熟，去除外膜，洗净后切成小块。
把切成小块儿的鹿胎里面加入白芷、防风、苍耳子、地榆、牛黄等将中草药，再加适量清水，一起放入瓷罐中，用文火煮至浓稠状态，然后进行过滤，去除杂质，最终的成品就是鹿胎膏。
鹿胎膏是滋补药，既可以滋阴，也可补阳，是营养气血，阴阳双补的好药。
私下倒卖这么名贵的中药，那是很严重的贪污行为了。
那个年代“三反”“五反”，不管是抓到贪污的“老虎”，还是抓到浪费的“苍蝇”，都会给予严重的处分。
轻者丢官罢职，下放劳动，重者锒铛入狱，甚至被砍头都是有的。
如果四叔爷真的倒卖了鹿茸和鹿胎膏，怎么会仅仅受了一个处分就行了？
林场还能允许他继续留职？
李向东问二姨父，“这事儿是真的吗？要是四叔爷真的贪污了这么贵重的药材，恐怕一个处分不够背的。况且，他虽然是养鹿场的元老，可他没官没职，就是个普通的饲养员，一下子动了这么多鹿茸，弄死那么多鹿做鹿胎膏，这怎么听着那么不可能呢……”
二姨父摇摇头，“咱也搞不清楚，不是我吹牛，我们家门风清正，四叔按理说根本不会干这种事儿。只是，当时四叔家的小堂弟得了急性白血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钱才迫不得已的干了？”
李向东点点头，这也有可能。
不过，看来必须要解开四叔爷的心结，才能让四叔爷去帮忙养鹿。
“哎，不是当事人肯定不知道当时的细节。那啥，二姨父，我们就先回去了。”
眼看就要到二姨父家的门口，李向东连忙告辞。
“看你这话说的，忒客套！晚上就在家吃饭！”
二姨父拉着麦子和李向东不撒手，盛情难却，麦子为难的看看李向东。
李向东想了想，正好还有些事儿需要和二姨父打听，于是就留下来吃饭了。
今天二姨夫家的晚饭比较早，不到四点钟就开始吃了。
麦子帮着舅妈和表嫂在灶房忙活，李向东和二姨夫，大表哥在屋里聊天。
当然，聊天的中心思想都是围着四叔爷进行的。
大表哥明显比谨慎的二姨父要能说的很，而且有些二姨父觉得忌讳的事儿，大表哥根本不当回事儿。
他听说四叔爷给李向东吃了个闭门羹，立马道，“你请四叔爷出山养鹿？嘿嘿！那他肯定不能见你啊！”
李向东问，“这是咋的呢？”
大表哥冷笑一声，“不好意思了呗！”
李向东给大表哥点根烟，然后问道，“这话怎么说？”
大表哥满不在乎的回答说，“嗨，四叔爷倒卖鹿茸和鹿胎膏被人发现后，根本就听不得鹿这个字！”
二姨父立马喝止他，“别他妈的瞎说！你中午又灌猫尿了？”
大表哥不服气的说，“我又没说瞎话！是坝上林场的老张和祥林他妈说的！”
二姨父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发脾气的容貌和四叔爷竟然还有点相像。
李向东连忙趁热追问，“老张是谁？”
“老张是原来坝上林场的副厂长，退了有一二年了。这老小子不正道的，和祥林他妈搞破鞋……”
大表哥话还没说完，二姨父那儿把就带着脚臭味儿的45码大鞋底子歇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找死啊！”
李向东赶忙拦住二姨父，“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
二姨父气的直跺脚，“妈的，这个小兔崽子到处去传自己人的闲话，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这是真事儿呢！”
大表哥一看他爹真的动怒，立马抱头鼠串的从里间屋跑了出去！
他跑到窗户根儿底下，隔着贴了棉白纸的窗户纸大声喊，“本来就是真的么，还怕别人说啊！都赖他，别人背地里都说咱家出了个贪污的大老虎！”
“我&＃*$……”
李向东听不懂二姨父说的啥，可是看他急头白脸的样子，估计是当地骂人的土话。
李向东安抚住二姨父，心里暗暗的想，看来自己今天没有白留下，一会儿吃完了饭，再去找大表哥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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