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沥看着姐姐在收拾行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啧啧啧，回来看你考不及格啊？”
顾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着头继续收拾行李了。
“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顾沥委屈起来，“爸妈喜欢儿子，这能怪我吗？姐，你别总把我当成仇人！”
顾沥一脸委屈，搞得顾茉心里不太舒服，“你想多了，等你考出好成绩，姐第二天就回来看你。
还有，姐没把你当仇人，别听人瞎嚼舌根子。”
姐弟二人说话都有些阴阳怪气的，何瑞伸手摸着顾沥的小脑袋，“你姐刀子嘴豆腐心，她一直惦记你呢！
只要你这回期末考试能够考出好成绩，暑假我带你去上海迪士尼乐园玩儿。”
顾沥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考出好成绩。姐，你别小瞧我，爸说男孩子学习有后劲儿。”
顾振东刚巧从外面回来了，听见了这番话，“好儿子，有骨气，爸相信你！
将来你有本事也去上海工作，别像爸妈一样没出息，一辈子留在村里。”
蔡瑜端着菜碗上了桌：“明天茉茉他们就回去了，晚上你和小何喝点，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顾振东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下次女儿回来，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了！
“爸，你气色不太好，今年有没有体检啊？”顾茉盯着父亲，问道。
顾振东倒酒的手瞬间抖了抖，笑说：“傻丫头，人不都是这样嘛！有时候胖点有时候瘦点，爸身体好着呢！”
“爸，大家都说你脸色太黄了，最好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你要是舍不得花钱体检，这钱我来替你出。”
蔡瑜听见这话，立刻拍板：“茉茉，你在网上赶紧预约一下，下周爸妈一起去做个体检。
你爸现在体重比我都轻，妈看着心里也不太踏实，妈最近身体也不太舒服。
真要是我们身体出了问题，沥沥年纪还小，就得靠着你这个当姐姐的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对了，长姐如母！”
顾振东见蔡瑜脸上露出了一副占便宜的模样，心里面不舒服起来，“你别让茉茉破费了，我们有空自己去做体检。
茉茉，你别听你妈瞎说，咱们做人心态要乐观，凡事不能总往坏处想。不要总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没病还真吓出病来了。”
听父亲这么说，顾茉也就没再继续多想，“爸，那你平时也别太劳累了。
你刷油漆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戴口罩，甲醛吸多了对身体不好。”
何瑞一旁说道：“茉茉，待会儿我上网给叔叔买些口罩！”
“小何，谢谢你啊，一定要多买些口罩。”蔡瑜一点也不客气。
面对小棉袄的嘘寒问暖，顾振东心里一股暖流滋滋流淌起来。
这些年父女俩之间很少有交流，这还是女儿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关心他。
这一刻，老父亲心里百感交集，眼眶逐渐温热了起来。
蔡瑜哈哈笑了：“茉茉，你爸年纪大了，这是感动的都要流眼泪了啊！
这些年都没见你爸这副模样过，上一回好像还是你爷爷走了，你爸哭过一次。”
顾振东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了蔡瑜的碗里：“瞎说什么呢！这酒太烈了，我是辣得眼睛冒汗了！”
顾沥在一旁补刀：“爸，这酒你都喝了好多年了，以前也没这样啊！爸，感动就承认吧，别不好意思了！”
顾振东耳根子一阵发烫，“臭小子，别胡说八道。爸今天要罚你，这只烤鸡上面的鸡腿一只给你姐，一只给你准姐夫吃。”
顾沥伸出粉粉的小舌头，略略略了三声：“不吃就不吃，等他们走了，两只鸡腿都是我的。哼！”
顾振东夹起一只鸡腿给女儿时，顾茉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得不自然。
也许是日子快要到头了，最近顾振东总是想起一家四口的回忆。
这会儿看着两只鸡腿，心里越发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儿，这些年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真是太偏心眼了。
“茉茉，以前爸爸年轻，不懂得考虑你的感受。每次桌上有鸡，一只都是给你弟，另外一只都是给自己。
爸爸答应你，以后家里的鸡腿你和你弟一人一只。如果小何来家里了，你俩一人一只。”
面对父亲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顾茉感觉眼睛热乎乎的。
父亲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和她道歉，她心里仿佛一下子与父亲进行了和解。
没办法，她也恨过自己这一点。
但凡别人对自己好一点，她就能忘记对方所有的过错，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呢！
“爸——”顾茉声音哽咽起来。
顾振东冲着女儿笑了笑，“别说话，快吃！”
蔡瑜蹙着眉头，不知道男人又在作什么妖，小声嘟哝道：“我看你身体没毛病，脑子有点毛病。”
何瑞接过鸡腿时，看见顾沥眼巴巴地看着那只鸡腿，仿佛自己抢了他的食物，“这只鸡腿送给沥沥了！”
“谢谢准姐夫！”顾沥一点也不客气，端着碗准备接过去。
何瑞故意肃着脸：“鸡腿可不是白给你的，这次期末考试考个好成绩出来，到时候我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叔叔阿姨，到时候我邀请你们一起来上海玩儿。”
“好啊好啊，上回去太匆忙了，这回可要好好逛一逛。”
顾沥接过鸡腿，啃了一口，“准姐夫，姐，爸，妈，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这一顿晚餐，大家都吃得温情满满，蔡瑜自始至终没有说半个刻薄的字。
顾茉第一次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
晚饭后，母女俩在厨房洗碗收拾，顾沥和何瑞黏在一起玩卡片。
顾振东感觉到一阵尿意，赶紧钻进了厕所。
解开裤子开始撒尿时，尿液却滴滴哒哒，像是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小雨点，这种感觉十分难受。
更可怕的是，最近他体内的尿液越来越红，已经开始频繁出现尿血的情况了。
洗手的时候，他再次感觉到耳晕目眩，甚至出现了幻觉，一时间竟然看见了死去多年的父亲。
直到听见儿子敲门的声音，他才强迫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爸，你快点，我憋不住了，我要尿裤子上了！”
“臭小子，每回都憋得来不及，玩起来就收不住心。”
顾沥嘿嘿笑了笑，门没关就对着马桶撒了一泡尿。
顾振东看着儿子尿液的弧线，笑道：“臭小子，真有劲儿！”
厨房里，蔡瑜洗着碗，顾茉在一旁帮忙收拾灶台。
“茉茉，村书记把建养老院的利弊都说了，这下子你也算死了这条心了。
别怪妈给你泼凉水，建养老院除了对老人有利，剩下来的都是对你没好处的事。
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安安心心上班，以后结婚生子，踏踏实实过日子。
小何能相处就试试，不行妈就再托人帮你留意着。妈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欢小白脸，可是小白脸不能当饭吃......”
顾茉听着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这一刻竟然也不觉得烦了。
可能是因为明天一早她和何瑞就要回上海了，与她内心而言，她对这个家还是不舍的。
当看见父亲夹着那只鸡腿放进她的碗里，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父女、母女、姐弟之间，根本没有永久的仇恨。
亲情，不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东西嘛，谁能真正说自己不需要亲情呢！
蔡瑜突然听见口袋里面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女儿的转账，“怎么转这么多钱，你这是干嘛呀？”
“给你和爸去镇医院体检的！爸一下子瘦了这么多，脸上气色看着也不好，你尽快带他去看看吧，这样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行，那妈就收下了，这两天就陪你爸一起去检查一下身体。年纪大了，是应该定期做做检查了，还是我的小棉袄最孝顺。”
顾茉见母亲露出了笑脸，心想钱真是好东西，可以让尖酸刻薄的一张脸，顿时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过去她特别憎恨母亲这一点，这一刻竟然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让自己的亲人快乐一点，即便自己吃点亏又怎样呢！
她觉得自己性格中有些双标，甚至有些受虐型人格，但是管它呢，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
她一定会回村里建一座养老院，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打败她的决心。
晚上，蔡瑜拉着顾振东聊天，她根本不知道顾振东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不知道他们夫妻就快要阴阳相隔。
“振东，你身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顾振东嘟哝道：“男人是阳刚之躯，身体容易出汗，快点睡觉吧！”
蔡瑜没再多想：“茉茉刚才给我转钱了，让咱们尽快去镇医院做体检，这丫头还算是有些良心。
回村里建养老院这事情没人支持她，估计她也打起退堂鼓了，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顾振东猛地转过身：“明天把钱还给茉茉，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咱们以后别要她的钱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以后对茉茉好点儿，说不定以后你还要靠她呢！”
蔡瑜撇了撇嘴，丝毫没有听出顾振东话里有话。两人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蔡瑜鼻子里面就发出了鼾声。
黑夜里，顾振东听着耳边的鼾声，看着妻子的脸流下了两行热泪。
“小瑜，你可得收敛一下你这个臭脾气，没人喜欢尖酸刻薄的人。
沥沥现在还小，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以后你和茉茉要相互帮衬着过日子......”
下一秒，没想到蔡瑜嗓子里面嗫嚅了一声，吓得顾振东忍着身体疼痛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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