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嶷陷入了两难之中,摆在他面前的选项看起来已经明朗,要么采取俞广提出的沿大路绕远进军,要么率本部无当飞军抛弃虎步军独自前进,但无论哪一种在他看来都具有严重的弊端。
一想到不久前才用强硬的态度向姜远明确了统一指挥权,可现在马上因为对虎步军不够了解而陷入僵局,张嶷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他不是那种为了保住颜面而无理要求下属的领导,尽管此时再向姜远、俞广二人征求意见可能会显得自己无能,但张嶷还是这么做了。
“姜参军,俞将军,你们可有更好的办法?”
俞广沉默良久,摇摇头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对策,同时又重提了自己先前的建议,即全军沿沓中——陇西——南安这个稳妥路线进军。
张嶷见一旁的姜远也双眉紧锁似乎苦无良策,虽然心中不甘,但毕竟军情拖延不得,他几乎已经准备答应按照俞广的提议行军了,忽然听到姜远口中蹦出一声“我有一计”,顿时眉目舒展如久旱逢甘霖。
“姜参军有何办法?”
“稍微有点冒险。”姜远揣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一切都建立在我猜测义父调我们过去不是为了攻打原道城的前提下。”
“不是为了攻打原道城?”俞广第一个表示不理解。
此时汉军已经拿下南安郡大部领土,只剩一座原道城有魏军驻守,攻破原道城将这颗恶心的钉子拔去之后便可将南安与陇西连成一体——如此一来接下来只要打退长安增援魏军的反扑,这两郡的土地就算切实入手了。
不仅是俞广,连张嶷也觉得姜维这次匆忙将他们这支军队调往前方,是希望他们成为压垮原道城魏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毕竟汉军兵力占优,可以分成数班轮替攻城,而守城的魏军恐怕无法进行合理的休息轮换,等到无当飞军和这两千虎步军赶到,以生力军击疲乏之守军,当有很大机会破城。
见两人的目光中都有不解之色,姜远便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推测义父不会用我们攻城,是因为军令中完全没有提及让我们准备攻城器械和材料,只要求五日内抵达。”
张嶷和俞广对视一眼,各自都微微点头,示意姜远继续说下去。
“围攻原道城已有数日,攻城进展不利,想必义父军中的攻城器械已经消耗颇多。从敌境取材赶造不易,如果要继续执行攻打原道城的计划,定然会嘱咐我们从阴平收集相应器械材料。因此我判断我部的任务不是接替友军攻打原道城。”
姜远停顿了一下,看张嶷、俞广没有反对的意思,自信更足地说下去道:“要求本部五日内抵达,定是有战事要发生,既然不是攻城,那就只能是对付天水、祁山方向的魏军。”
俞广此时忍不住插话道:“那这和姜参军的进军计策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联,既然不攻原道城,我们自然没必要沿大军所走过的路线进军。”姜远解释道,“义父是赌天水、祁山的魏军不会对南安见死不救,所以接下来的战事和沓中之战一样,是伏击战。”
“围城打援。”张嶷理解了这一步策略的核心意义。
“所以我们到底该如何进军?”俞广听姜远谈了半天始终没有进入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已经有点急了。
“虎步军放弃全部的重甲和不易携带的兵器,跟随无当飞军翻山。”姜远一语惊人。
俞广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神来:“姜参军,匆促之间哪里找得到两千副轻甲?莫说轻甲,连一般步卒所用的长枪都找不到!难道你要我的将士不着甲不携兵器跟随无当飞军前去作战?”
“没有轻甲就不着甲,没有合适的枪替换就全员携带弓弩和刀剑!”姜远果断坚决地下令道:“留下四百人看守营寨和装备,其余人全部轻装出发。俞将军,难道我们虎步军的士兵离开了铁甲和长枪就不能杀敌了吗?”
听到最后这番激将般的语句,俞广神色一沉,凛然回应道:“虎步军没了铁甲和长枪也能杀敌!姜参军,既然你如此笃定卫将军调我们前去是伏击天水方向的魏军,那就依照你所说的办!”
说罢,他再不迟疑,立刻赶去向虎步军宣布这个命令。
姜远松了口气,转头对张嶷说道:“张将军,还望麻烦你调派几名精干的无当飞军过来给本部充当山地行军的向导。”
张嶷一口答应,但仍有些担忧地问道:“让虎步军放弃重甲和兵器,姜参军对此真的有把握吗?”
“张将军觉得我在行险?”
“万一卫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是阻援或者击尾,那么和魏军短兵相接就不可避免,以无甲短兵对阵带甲长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远当然明白,以无甲短兵对阵带甲长枪是死路一条,但他仍然决定维持这个命令,因为他对张嶷和无当飞军的战力有足够的信任。
“张将军,我做这个决定,就是打算让俞广将军的虎步军在这一战中充当箭队和收尾的作用了。”姜远郑重地向张嶷请求道:“如果迫不得已要和魏军发生阵战,希望张将军可以带领无当飞军作为前部。”
张嶷无奈一笑:“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看似谨慎,却会用这种冒险的办法。”
“马鸣阁道一战过后,张将军竟然还觉得我是谨慎之人,不容易。”姜远半开玩笑地说道。
“若你不谨慎,当时你手下那些人怎会胡乱射一轮箭就匆匆放弃提前占好的位置?”张嶷反问,“你手下那些人远比一般的虎步军士兵精锐,要是当时有心伏杀我,应该也能做到吧?”
姜远一时间哑口无言,自己当时确实阻止了姜志下狠手,没想到张嶷连这一点都能想到。
“丞相一生都很谨慎,你和卫将军却与之不同。”张嶷感慨一声,随后喃喃低语道:“也不知这对我大汉是福是祸……”
虽然很想接上一句“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但眼下这个进军迎战的节骨眼似乎不适合说这种玩笑话,姜远暗自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当飞军第一校由狼池率领,作为前锋已经向北面山岭开拔前进,姜远和张嶷还留在桥头营地等候虎步军卸装。
临时接到卸甲并放弃一切沉重难以携带的武器的虎步军士兵虽然不解,但所有人都依令行事没有怨言,很快上千人便完成了上述任务并重新集结整队。除了少部分本来就是轻装步兵的士兵身上还有衣甲和武器,大部分原是重步兵的士兵如今只穿着号衣,有的人携带刀剑,有的人则只有弓弩和箭袋。
不知义父若是得知自己把虎步军变成了这样一支轻装箭队,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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