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阖眼倚在美人榻上，有侍女站其身后为她揉着太阳穴。
“真去了？”
下首的嬷嬷恭敬回答：“真去了，公主若不放心，我再找个人去督着她绞了头发，做实了这桩事。”
长公主冷笑，挥了挥手；“何必多此一举？”
“她不嫁也不逃，自作聪明地跑去出家，这不就是自个织了一张网，往里头钻么？”
“她以为躲过这一劫往后还能好好生活？简直痴人说梦！”
“我一日不发话，难不成她还敢下山来？还敢回到广安城继续做她的生意？”
“在山上熬一辈子吧！”
嬷嬷赶紧拍马屁：“公主英明。”
长公主睁开眼：“不是我英明，是她太蠢。她几斤几两？也敢在我面前蹦跶。”
……
卫楚婷对卫夫人简略说了此事，隐去了自己与季明舸的事。
卫夫人叹气：“这纨绔就是纨绔，哪会有收心收性一说。幸亏你当初没听祖父的话，早早与他断了来往。”
“可怜小语一个人在广安城，身后也没个依仗，偏偏这会那凤小将军又不在广安。”
“即便他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卫楚婷为母亲梳顺头发，也拧着眉叹气。
“早早将人娶过去……不就没这些幺蛾子事了吗？”
卫楚婷转到母亲身前，瞧着她不染尘埃，如水般清澈的眸子。
她的母亲贵为骊阳县主，出身好， 一直过的顺风顺水，被娇养得一派天真。
在她眼里，喜欢就嫁，不喜欢就离开，是非黑白曲直，随她喜恶做主。
她哪里会有多余的考量，顾及身份、地位以及阴谋。
卫楚婷无奈地摇摇头；“门不当户不对的，谈何容易？”
卫夫人说；“当年人人也说我与你父亲不匹配，我们不照样成了？”
“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愿意努力，没什么做不成。”
卫楚婷在心里想，要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但她不想与母亲针锋相对，于是笑着点头假装赞同。
……
陶慕语这几日在山上倒过得很开心。
在普宁和普灵的带领下，一群人找到了山上的那棵花椒树。
陶慕语花了一天的时间，戳破了十根手指摘了一大袋新鲜的花椒。
当晚就用花椒叶给大家做了个给大伙做了个椒麻芋头片汤。
普灵用馒头片蘸微微粘稠的汤汁，塞进嘴里，意犹未尽：“陶施主，以后这膳房就由你来管吧。”
她们七八个弟子，没有特别善于做菜的。
再加上弘慧法师对于食物口味并没有要求。
于是她们总轮流做饭，只有两个原则：一做熟，二节省。
陶慕语当然觉得好。
何况也不知道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才得下山。
也许日复一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让她原地出家也不是不可以。
陶慕语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别说做熟，由她来调味，莲慈庵的伙食绝对会上一个档次。
只是这节省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太考验她。
当年在三水村，即便那样米粮拮据的情况下。
凤卢青还是能弄来小雀和鸟蛋，这才成就了一餐令人难忘的“宴席”。
可这会叫她去哪变出些食材来，何况，出家人吃素，可是连鸡蛋都不碰的。
她忽然想到了山坡上的大片蕨菜。
做过早课，普灵跟陶慕语一人背一只大大的竹篓往山上走。
来到遍布蕨菜的地方，陶慕语大手一挥：“拔吧！”
她特意嘱咐普灵，需要已经变成紫色的老菜。
普灵用指甲去掐，连根茎都掐不断，不禁满脸疑惑。
“那日你给我们做的凉拌蕨菜明明又脆又嫩，为何今日要这种的，连兔子都咬不断吧？”
陶慕语手上忙碌，边给普灵解释。
“对啊，因为我就不是拿去做凉菜的，我要做蕨根粉。”
总吃凉菜谁都会腻，这里蕨菜那么多，也要想办法利用起来。
蕨菜的根茎含有大量淀粉。
陶慕语把蕨菜拔回去洗干净，捣碎成汁，再用纱布过滤。
接着又拿去晒干，蕨根粉就被提取出来了。
陶慕语把蕨根粉煮熟，滤成条状拿去晒干。
普灵等不及，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问：“都这样了还不能吃吗？”
陶慕语瞧她实在是馋，忍不住笑：“现在吃也行。”
上次采回来的花椒被晒干，陶慕语拿了一部分来和着干辣椒一块捣碎，熬了香油趁热浇在上面。
一大碗香喷喷的辣椒油做好。
现在天气炎热，陶慕语将蕨根粉用凉水过了一道，捞到碗里。
照样放酱油、醋、辣椒油和蒜末。
去菜地里摘了一把小葱切碎撒进去，陶慕语又感慨：“要是有香菜就好了。”
莲慈庵的饭菜以前不讲究调味，没人会想种这个。
但普灵跟着陶慕语吃了几天，仿佛舌头上的味蕾被激活。
听她说香菜，赶紧建议：“下次弘善师伯去采买时，让她带点香菜回来。”
陶慕语忙说：“要种子。”
自己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
弘慧法师念完经，看着小尼姑端来的红油蕨根粉，一时有些意外。
她早就听闻，这几日陶慕语跟普灵普宁几个小丫头混在一起，得空了就研究吃的。
有弟子不满，前来告状：“出家人六根清净，怎能贪口舌之欲？”
弘慧法师微微一笑：“普灵、普宁、普静几个年纪尚小，对事物有所好奇，有痴念本就平常。”
“所谓修佛，是由修身而起，但最终目的是修心。”
“六根清净，五蕴皆空讲的是真真正正摒除杂念，抛却红尘，跳脱轮回，这是一辈子的功课。”
“我如今身为主持，要操心莲慈庵上上下下。弘善司采买管事，更要为了莲慈庵的生存精打细算。”
“我们虽然能做到严守戒律，但何尝不是在俗世里奔波轮转？我们修行几十年，尚且做不到五蕴皆空，又凭什么要求他人？”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们戒荤戒酒，却不戒食。山上日子苦闷，陶施主能凭自己的力量，不废一个铜板讨大家伙开心，为苦修增添一点乐趣，是好事。”
那位弟子虽未被说服，却不敢再有闲言，忿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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