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卫夫人气若游丝地眯着眼。
突然传来的痛感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若被撕裂般。
在大夫和产婆还没有赶到时，她也曾大声喊叫。
叫过之后，全身的力气慢慢被抽干，嗓子被撕裂。
这会卧房里挤满了人，她却开始渐渐迷糊，几乎快要昏睡过去。
齐大夫被簇拥着来到床前，替卫夫人把了把脉，又伸手摸了摸肚子。
他似乎被卫楚婷吓怕了，见卫楚婷跟进来，便不敢再有动作。
卫辛颤抖着问：“齐大夫，我夫人如何？”
却只见齐大夫眼神不住往卫楚婷处瞟。
卫辛顿时拉下脸来，指着卫楚婷骂：“你给我滚出去，别来这里添乱！”
卫楚婷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红着眼盯着卫辛，不屈不饶：“我就在这里站着，不打扰大夫瞧病。”
“齐大夫若行得正坐得端，就只管尽力医治我母亲，我半句闲言都不会说。”
听她如此说，齐大夫更是紧张。
可如今卫夫人房内十数双眼齐刷刷盯着他，纵然他内心再忐忑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硬着头皮探了探卫夫人的额头，与产婆低语几句。
只听产婆说：“还早呢，这还不到生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夫人怎么会突然见血了。”
齐大夫顿了顿，才说：“夫人年纪大了，再加上身体不好，跟别的产妇终归不一样……”
他说到这里，见卫楚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里忽然发虚。
索性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继续说：“我开一副止血补气的方子……”
正说着，灵珠在外头高喊：“娘子，大夫找来了。”
卫楚婷大喘一口气，忙踹开门，将灵珠找的大夫拖进来。
卫辛吹胡子瞪眼，问：“这是要干什么？哪里找来的大夫？”
卫楚婷不想再多生事端，推搡着大夫去卫夫人床前。
边跟卫辛解释：“这位大夫最擅长妇人生产，父亲您就让他替母亲瞧瞧吧。”
齐大夫如获大赦，忙起来让贤，同时抱拳离开。
只见那位大夫同样把脉观察，甚至掀起卫夫人的裙子探了探。
他到一旁擦干净手上的血，急匆匆吩咐：“熬止血药和参汤，烧热水，必须催生。”
卫辛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听闻过生产时日不到便能催生的。
忙问：“止住血不就行了吗？”
大夫却摇头：“孩子已经不大动了，再不生出来，只怕会憋死。”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卫辛，迅速来到床前指挥着丫鬟婆子们行动。
卫楚婷这才长出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随卫辛一起退出房间。
房间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卫辛瞧了瞧恢复理智的卫楚婷，对她说：“事情发生的仓促，你祖父祖母尚且不知。一会你去请安，便告诉他们吧。但别把事情说的太严重，叫他们操心。”
卫楚婷却冷着脸：“我有其他事情要忙，父亲得闲便自己去说吧。”
“你……”卫辛没想到卫楚婷对自己竟然这个态度，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卫楚婷却带着灵珠走远。
直来到四下无人处，卫楚婷才对灵珠吩咐：“找几个得力的，把齐大夫和孙平都绑起来。”
“切忌，悄悄的，不要打草惊蛇。”
灵珠问：“那二娘子那边……”
“先不要管，等母亲平安生产。到时候孙平在我手上，我一定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嘴，叫姜氏母女再不得翻身！”
吩咐完一切，卫楚婷回到落梅轩简单洗漱。
用了些饭食，她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再回锦芳苑看看。
出门时正好与卫楚妍撞个正着。
“姐姐怎么在这？”卫楚妍故作惊讶，随即又笑：“听闻母亲要生了，我正要过去瞧呢。”
卫楚婷冷冷一笑：“昨夜发生的事，祖父祖母尚且不知道，妹妹消息倒灵通。”
卫楚妍却丝毫不心慌，反而淡然道：“我瞌睡浅，昨夜闹出动静的时候就听见了。因着担心母亲，这不一早就打发人去锦芳苑瞧么，这才知道，原来母亲要生弟弟了呀。”
卫楚婷斜眼看她，凉凉道：“担心母亲？既然担心，为何昨夜听到动静时你不去瞧？现在装样子给谁看？”
卫楚妍脸色变得有些难堪，片刻后才说：“这府上也没几个人待见我，昨夜我即便去了，姐姐也是不欢迎的吧。”
卫楚婷懒得再跟她多废唇舌，于是冷冷道：“你知道便好。”
她当先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妹妹既然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我劝你现在就不要过去凑热闹。以免被祖父祖母瞧见，又要难受半天。”
她说完话就走，卫楚妍留在原地气得脸色发白。
等卫楚婷的身影走远，灵香才骂道：“稀奇什么，天天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娘子，咱们也该跟老爷说说，别总叫她骑到我们头上来。”
卫楚妍鼻腔冷哼出声，半晌，她才说：“你懂什么，若我去父亲那告状，即便父亲肯为我出头，那两个老不死的也定会认为是我的错。”
“他们活着一日，就庇护这个小贱人一日。父亲再宠爱我和姨娘，却始终不能忤逆父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灵香不服气，撅着嘴说：“那就让她一直嚣张下去吗？”
卫楚妍嗤笑一声：“你放心，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卫楚婷来到锦芳苑，原以为有大夫和产婆在，应该不会再生事端。
可没想到卫夫人竟还没有生出来。
她急的想进屋去看，又被嬷嬷拦住。
“娘子，这妇人生孩子快的有，慢的也有。几天几夜生不出来的，我也见过。”
“咱们夫人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再加上这是早产，难免吃力一些。”
卫楚婷上辈子也曾怀过孩子，可阴差阳错，两次都胎死腹中。
她没有体会过生孩子是什么滋味。
可瞧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她不由地心惊肉跳。
全身如被蚂蚁啃噬一般，坐立不安。
只得一遍又一遍问嬷嬷：“生孩子真的很艰难吗？母亲她会不会很痛？”
老嬷嬷不好与卫楚婷细说，只得赔笑着说些轻松的话宽慰她。
卫老太爷那边也派人来问过几次。
随着太阳落山，黑夜越来越近。
原本淡定的丫鬟嬷嬷们也开始紧张起来。
卫老夫人甚至亲自来到锦芳苑里等。
在祖母面前，卫楚婷不敢表现得太心焦，只得一杯接一杯喝茶。
卫老夫人也看出自家孙女着急，于是对她说：“当年我生你父亲的时候也不简单。”
她也是早产。
不过与卫夫人不同，她因为馋嘴偷偷去拿卫老太爷藏起来的芝麻糖，谁知没站稳摔了一跤。
“这就把你父亲摔出来了。”
卫楚婷瞪大眼：“孩子会被摔出来？”
卫老夫人被她逗笑：“可不是。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嘴馋，还是你父亲嘴馋，急着跑出来。”
她见卫楚婷脸色终于缓和一些，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到：“放心，你瞧我这调皮样都把孩子生出来了。你母亲向来性子稳重，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弟弟。”
正说着，产婆忽然推门出来。
卫楚婷慌忙迎上去，却见产婆满手的血。
她哆嗦着嘴唇，直勾勾盯着卫楚婷：“血……止不住了。”
“娘子……你有什么话，就赶紧去对夫人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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