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受伤的士兵不少。
陶慕语窝在厨房为凤卢青煎药，也顺手照看其他士兵的药。
因为人手不足，她又兼任了烧水一职。
这样一来，陶慕语变得更加手忙脚乱，原本想趁着空隙再去探望凤卢青一眼都变成了奢望。
还好过了一会，有士兵来，说是主帐卫娘子要热水。
陶慕语有许多话想要问卫楚婷，便托炊事帮忙照看，提着热水来到主帐。
对于陶慕语的到来，卫楚婷并不怎么惊讶。
她忙于照看凤卢青，连眼睛都没斜一下。
陶慕语放下热水，想靠近又有些胆怯，只好紧紧握着裙摆问卫楚婷：“你吃饭了吗？”
却不想这话正问在了卫楚婷的气头上。
村子遇袭的时候，卫楚婷的建议是迅速撤退。
“夷子八成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进攻，而是选择在我们不远处骚扰百姓呢？”
“凤将军，这一定是个圈套！”
凤卢青却不赞同：“这里是陌洲，是我麓朝的疆域。我们既然是麓朝的军队，就该担起保护麓朝每一个百姓的职责！”
“况且，小鱼儿还没回来。如果我们现在走，你让她去哪找我？”
卫楚婷急火攻心，吼到：“你担心她干嘛？有甜哥儿跟她在一起，她不会有事的！”
凤卢青还是摇头。
他没有再理会卫楚婷的建议，点兵上马。
卫楚婷跑出去拦住他：“你不能走，这一定是个圈套！你不能有事！”
凤卢青却一抖缰绳，带着一队士兵离开。
优先保护村民没错。
但卫楚婷相信，如果当时陶慕语在营地，凤卢青一定会选择一个更迂回的法子。
也许可以先撤退，派人去打探清楚再出手不迟。
至少，如果有陶慕语帮忙劝阻，凤卢青一定会多加思量。
所以她认定这是陶慕语的错，如果陶慕语早一点回来，凤卢青就不会受伤。
“怎么？你跟别的男人在外面吃饱喝足，到现在才想起我们有没有吃东西？”
“营地的厨子跑了，你叫我们吃什么？”
其实是吃过了的，但卫楚婷此时满腔的怒意，抱着要陶慕语愧疚的心情，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露出一个嘲讽意义十足的笑。
陶慕语一下就慌了：“没吃吗？那我，我现在就去做。”
她跌跌撞撞要出门，却又听卫楚婷在身后凉凉地问到：“你不是在煎药么？”
陶慕语脚步一顿。
她先前是关心则乱，现在方才琢磨清楚，卫楚婷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带了怒气怒意叫她愧疚。
她不与卫楚婷争执，只是慢慢挪步到凤卢青床前。
看着脸色灰白的凤卢青，陶慕语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她无比后悔自己离开，如果当时她在这里，一定会拼命阻止凤卢青贸然前去。
尽管卫楚婷没有再过多苛责，陶慕语还是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
看着凤卢青明显消瘦的脸颊，这段时间风餐露宿，他日日为战争殚精竭虑，已然瘦了许多。
如今又遭逢这样的劫难……
陶慕语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顾忌到一旁的卫楚婷，还是忍住了。
她用手背擦掉自己的眼泪，忽然想起来卫楚婷重生者的身份，忙问她。
“他会安然无恙的对吗？”
卫楚婷心中一紧，脸色变得苍白。
陶慕语心里也紧张起来。
她猛地抓住卫楚婷的衣袖，颤声问：“他会好起来的，对吗？”
“他会没事，对吗？”
接连重复的质问，可是卫楚婷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陶慕语感觉手脚发软，几乎瘫坐在地。
她踉跄后退几步，倚靠在案几上，却听卫楚婷缓缓道来。
“上一世，我受季明航辜负，心灰意冷。后来他鼓励我，给我活下去的希望。”
“他跟我约定，待他从战场归来，立了战功，就与我一起，好好过日子。”
卫楚婷嘴唇翕动，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离别的那天。
那个少年，尽管受自己牵连，却还是对自己不离不弃。
他在临行前承诺：“等我立了战功，我什么也不要，我会请求皇上赦免你。楚婷，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她在等他。
不管日子多么艰难，她都咬牙坚持。
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他死在了战场上，带着他们两人共同的遗憾。
想到这里，卫楚婷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她也不确定凤卢青究竟有没有事。
可是她也不敢赌。
她千里迢迢来到边关，就是希望能够帮助他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
可是为什么，明明局势已经逐渐明朗，还会发生这样的飞来横祸？
陶慕语问凤卢青会不会有事。
卫楚婷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所以她一个字也回答不了。
听完卫楚婷的话，陶慕语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心脏几乎纠成了一团。
半晌，她轻声说：“他会没事的，一定。”
她似是在安慰自己，也似乎在祝祷。
她看了看凤卢青，将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探了探。
军医说，是要额头不发烫，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此时凤卢青宽阔的额头传来微微的凉意，让陶慕语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将凤卢青的手掌合在掌心。
他的手掌很宽很大，陶慕语根本抱不住。
她只能紧紧握住他修长的指尖，抵在自己唇边，喃喃道：“要好起来啊，阿青。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等着嫁给你呢！你答应过我的。”
这一次，卫楚婷只是沉默不语站在一旁，并没有出言阻止。
陶慕语没有待多久，她略微平复了情绪之后，站起身擦干眼泪。
“阿青就交给你了，我去给他煎药。”
卫楚婷点了点头，目送陶慕语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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