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完全没有想过，在这直面夜空永远都没有白昼，随时都可能遭到魔兽侵袭的天外之地，竟然还会有一方净土，一块没有魔兽的世外桃源。
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却有着很重的烟火气，有小桥流水，甚至还有袅袅炊烟。
“在察觉到异动前，无夜正准备给我做饭呢，和万年前的食物相比，他身上带的那些东西味道还真是不错。”
无夜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傻傻地看着头顶的星辰。
在无夜身后，箜奕和一干箜氏圣地的弟子也全都脸色古怪。
这个在箜氏圣地呆了十多年，蠢事、坏事干了不少的年轻人，唯一一次烤魔兽肉还把一片林子烧了。
而今成为一代圣主来到这天外之地，反倒沦落为了一名厨子。
可无夜又能找谁说理去呢？
而且在这天外之地，可是除了苏长安之外一个人都没有的！
伊然走了几步，又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青草，莹莹的水珠在叶面滚动，将它映照得娇嫩欲滴。
伊然很清楚，要在这天外之地搞出这么个具有生机的院落，苏长安需要耗费不少人力和灵石。
他没有墨氏圣地的那般技艺，所以只搭建了简单的茅屋。
可无论是小桥流水，还是点点生机，都需要苏长安耗费不少心思。
苏长安像是看出了伊然的心思，又开始娓娓说道：
“长兴城一别我就来了这里，在过去近万年的光阴里，这里积累了太多的魔兽，所以这里就是整个大陆最好的练剑、悟剑之地。”
“而我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荒凉死寂的平原上，所以闲暇之时便会种下花草，建造院落。”
“你也知道，我走的是守护之道，在这里建造一座需要守护的院落，也相当于是一场炼心。”
“……”
苏长安没有半点强者的架子，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过往和修行的所悟。
没有人打断他，也没有人觉得啰唆，所有人都在认真地聆听着。
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绝世强者，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给他们带来感悟。
说完了自己的经历，苏长安又指向夜空说道：
“身处大陆上看天破之地的通道，虽然也有些震撼，但也能进入眼底。”
“可在这天外，入眼之处皆在通道的范围内，而整个天外之地，也就只有这一片的夜空被我杀尽了。”
“……”
很多东西不用苏长安解释，伊然其实也能够想到。
独自生活在天外，整日整夜与魔兽为伴，杀戮几乎一刻不止。
可一剑就能够杀光一片的苏长安，也才堪堪杀出这一片净土，谁又能猜到这里在万年间到底积攒了多少魔兽。
而且苏长安嘴上只说是守护这个院落，可实际上，他守护的是整个天外，是被这天外之地护住的整个大陆！
苏长安说了许久，在发现伊然看向夜空就再没有回应后，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时代的命运在你手中，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伊然依旧看着夜空，许久之后才问道：
“将这条通道补起来真的足够了吗？”
“那么多魔兽就像是悬于头顶的利刃，如果有朝一日天外之地被毁，整个大陆都可能在顷刻间覆灭。”
苏长安淡淡地回应道：
“这里是我的真身所化，就算来再多魔兽也不可能被毁的。”
“但若是真被毁了的话，这里积累的魔兽应该可以在顷刻间覆灭整个大陆。”
在无夜身后，听到这些言语的所有人都遍体生寒。
天外之地已经存在了万年，所以他们从未考虑过这里被毁的可能。
他们已经算是包括祖地和圣道在内，整个大陆的最巅峰的那波强者，在面对如此数量的魔兽时也只能狼狈逃窜。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种魔兽落在大路上所导致的后果。
尤其是暗晴，她在黑袍遮掩下的脸早已没有血色。
她很清楚暗之圣人已经有了毁灭世界的心思，在他们看来，在其他圣人制衡下，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可如今看来，他只需要提前苏醒，然后毁掉天外之地，便足以毁掉整个世界了。
暗晴尽可能往好的方面猜测着，暗之圣人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或许是没有信心独自一人破开这里，而他一旦失败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圣人联手制裁吧。
在苏长安说完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而在许久的沉默后伊然才点头道：
“或许补天也只是个错误的想法，我们需要做的是毁掉这条通道，甚至是杀向通道另一边的那个世界。”
苏长安笑了起来，但还是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以我的能力就只是守在这里了，至于你有什么想法，准备怎么做，就都需要看你自己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伊然点头道：
“那就开始炼剑，悟剑吧！”
伊然将手搭在剑柄上，当即朝着院落外走去。
苏长安伸手拦下了伊然，依旧笑着说道：
“先吃过饭再走吧，这里的魔兽分布也有规律，等吃完饭给你画张地图指出来。”
伊然看向袅袅的炊烟，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无夜，脸色怪异地问道：
“我们一路上回来也用了不少时间，你做的饭还能吃吗？”
无夜的脸色骤然剧变，当即化作银光消失在了原地。
在伊然重新烤了一头足够百人食用的魔兽后，苏长安满眼精光地用油手在纸上给伊然画起了地图。
“我们从北边来，那地方属于赤红眼真空龙的势力范围，若是再往北走，它们的实力还会更强一些。”
“南边属于天火神晶龙、风啸魔影龙以及云烟土影龙，西边属于碎星水杀龙、雷暴裂牙龙和双头光暗龙，东边则是拥有时间之力的魔眼时间龙。”
“它们包含了所有的元素，而且都是巨龙。”
“万年前从天外而来的魔兽其实有着不少种类，但如今就很少了，而且这些巨龙已经形成族群，会本能地排斥其他种族。”
“我来天外二十多年了，也就看到一只狗头牛身蛇尾的怪东西被传送到祖地。”
伊然立马想到了那头被自己斩杀，但自称为精灵王艾肯的怪物。
他不禁疑惑地问道：
“传送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有天外之地堵住通道，为何还有魔兽会降临到祖地呢？”
苏长安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没有魔兽的压迫，人族又如何能够诞生有机会改变世道的强者。”
“所以我的本体托人建造了一座阵法，可以把皇阶巅峰之下的魔兽在降临时就直接传送到祖地。”
苏长安说完又顿了顿，然后继续解释道：
“不过这些只知杀戮的巨龙其实也能繁衍后代，但它们并没有这种意识，所以繁衍概率极小，并且它们生下来的基本不是巨龙。”
“因为魔兽的数量着实庞大，所以诞生的魔兽也不少，而且还是什么种族各种实力的都有。”
伊然终于恍然大悟，关于天破之地的所有谜团都在苏长安这里得到了解答。
他看着手中白纸上以金黄的油水画作的地图，许久后才说道：
“还是先回北边吧，反正杀哪种魔兽都是杀。”
苏长安难得的打趣道：
“偶尔也是可以换换口味的。”
伊然没有回答，转身便离开了这片院落。
苏长安看着伊然离去的背影，大声说道：
“不把自己逼到绝境就不可能达到极限，若是连极限在哪都不知道，就永远都不可能突破了。”
伊然身形一顿，抬起握着地图的手摆了摆道：
“知道了。”
当伊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苏长安立马来到无夜的身侧，认真地问道：
“你会不会烤魔兽，伊然洒在这上面的都是啥？”
无夜满头的黑线，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成苏长安的御厨了。
……
小白挂在伊然的耳朵上，吞食了不知多少头赤红眼真空龙后，它化作的耳坠都明显地变圆了。
伊然感受着摇摇晃晃的小白，有些好奇地问道：
“魔兽能够靠吃提升修为，你吃了那么多的赤红眼真红龙，感受到修为的提升了吗？”
小白用饱餐后的慵懒声音回答道：
“这些巨龙的鳞爪、力量都是为杀戮而生，就像是纯粹的战争机器，它们血脉驳杂，全部力量都来源于魔核，就像……”
小白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那感觉是不是它们就像被人创造出来的？”
“它们以魔核为能源中心，其他的一切组成都是为杀戮而生。”
小白激动地摇摆起来：
“没错，没错！”
“所以他们的能量很难被全部吸收，即便再多吞噬百倍、千倍的赤红眼真空龙估计都无法达到巅峰十一楼，所以吞噬到的这股能量其实更适合用来淬炼龙珠。”
伊然点点头道，既然有用那就多杀些！
伊然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达到巅峰时甚至要比苏长安开道的速度更快。
很快，庞大的赤红眼真空龙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些庞然大物并没有返回夜空，但也没有继续降临。
那些伫立在大地上的家伙们，有的在放声咆哮着，有的在对同族嘶吼，有的甚至扭打在一起。
伊然从它们身前穿行而过，速度快到它们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伊然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一路上只见尚未来得及渗入大地的鲜血，所有的断肢残骸都已消失，显然已经被活着的赤红眼真空龙吞食。
魔兽的生存法则，当真残酷而悲凉。
在深入百余里后，伊然高高跃起，猛然悬停于空中，桃花剑砰然出鞘悬在他的身前。
伊然手掐剑指，桃花剑当即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很快便有一百二十八柄桃花剑在他的周身盘旋、飞舞。
就在同时，无数赤红眼真空龙发觉了伊然的存在，他们咆哮着，身上开始闪烁起银芒。
“呜呜呜……”
在刺耳的咆哮声中，它们屈身蓄势，转瞬间便凝聚了恐怖的力量。
它们根本不会去思考，这样的前扑会不会撞上自己的同类。
他们卑微的灵智促使着它们杀戮的欲望，让他们只想着去撕碎眼前的异类。
伊然平静地看着伸向自己的獠牙和利爪，神情冷漠地怒喝：
“落！”
随着剑指点落，一百二十八柄桃花剑飞散而出，它们像是天女散花，又像是雨落人间。
“噗噗噗……”
裂帛声响起，它们才跃向空中，便被桃花剑刺穿了头颅，然后带着它们的尸体死死地钉向了大地。
和苏长安比起来，这一剑的威力确实差了不少，但这毕竟还只是炼剑的开始。
伊然剑指点向空中，第一柄桃花剑飞入伊然手中，紧接着，一百二十七柄桃花剑如排兵布阵般列在第一柄桃花剑后。
这是一柄剑，也是一条星河。
伊然举剑纵身飞向夜空撞向漫天星辰，剑在伊然头顶为其开道，如同星河悬于夜空之上。
“嘭嘭嘭……”
无数的银色星辰在夜空中炸开，轰鸣声响彻于天地间，血雨纷纷而落，杀戮的奏曲肃穆中又显得高昂。
伊然像是不知疲倦，一人一剑在夜空中纵横，剑光所到之处，剑罡所经之地，所有的赤红眼真空龙全部都被绞成碎骨、烂泥。
伊然似乎是想用手中一剑，向整个夜空中的无数星辰证明，到底谁才是杀戮机器！
“该休息会儿了，已经没有赤红眼真空龙降临了！”
小白的声音传入伊然的耳中，拄着剑单膝跪倒在赤红眼真空龙尸体上的伊然恍惚间被惊醒。
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杀了无数赤红眼真空龙，它们的尸体如山般堆积在自己脚下，鲜血汇聚成河流，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当他被惊醒，再去看眼前的场景时，竟是比梦中的还要更加血腥，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已经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那就休息会儿吧。”
伊然将桃花剑收入鞘中，他直接盘坐在龙尸的头颅上开始打坐调息。
入魔本来就是他的力量，他有一剑在手时，便有杀尽天上地下的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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