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信？”
周军并不是傻子，哪怕是喝得再多，也还是能够看见周围人对自己奚落不屑的眼神，一把将手中的纸牌丢在地上，愤愤地站了起来，睁着熬了几夜通红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屋子里打牌的人。
“信，我们怎么会不信？你就是少夫人的亲哥哥。”
旁边还有一丝清醒的工友看见周军愤怒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带着点息事宁人的态度笑着说道。
“你不仅是少夫人的亲哥哥，你还是老板的亲爹。”
本来拿了一把好牌，这把稳赢的工友看见周军将牌砸在地上，知道这把是打不下去了，一想到那到手的稳赢就这样脱手而去，一脚将面前的小板凳踢开，也跟着站了起来，满是嘲讽地看着周军说道。
“不，不，你们不信！”
被一群人奚落不屑地打量着，听着对方那明显是敷衍的话语，周军觉得自己那一丁点可怜的男人尊严被眼前这一帮子人踩在了脚下。
不敢对在场任何一个人动手的他只能够将心中的气撒在了东西上，狠狠一脚踢在了旁边装白酒的塑料桶上。
没盖严的白酒桶顺势倒了下去，散发着粮食香气的透明液体顺势流了出来。
可是，在场的谁也没有注意到，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军的身上，毕竟怂货发飙，千年难得一见。
这周军来到厂子里之后，可能因为觉得自己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对上那些在厂里干了几年的老工友，身上总是不自觉地有一种自卑。
之所以会在醉酒的时候说出自己是朱茉莉的亲哥，大概也是因为内心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
可谁知道，没有人相信周军的话，都觉得对方是在哗众取宠。
因此，对于周军这突然的发飙，众人皆是一脸看好戏地看着对方。
“哎哟，周老板消消气，来，抽支烟消消气。”
旁边一开始就在圆场的那位工友担心闹起来之后，自己几人上工时间聚众打牌的事情闹到老板那里讨不到什么好，便从兜里掏出了烟盒，给在场的人散着烟。
到了周军这里之后，那位工友将把自己的打火机打燃，凑到周军的面前，替其点烟。
“哟，周老板好福气嘛，都有人帮忙点烟了。”
拿了手好牌的工友看不惯周军那一副理所当然等着别人点烟的模样，忍不住呛道。
“怎么样，看不惯？”
周军之所以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踹东西，还有个原因就是他刚才的那把牌实在是太差了，要真是让他打下去，只怕会输得底裤都没了。
现在被人盯着，他不免还是有些心虚。
一把抢过说好话工友的打火机，自己点燃烟之后，还学着电影里看到的那些老大哥朝着身旁的地上丢去。
“砰”的一声，打火机被用力摔在地上爆炸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蓝色的火焰从地上蹿了起来。
原来，刚才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那塑料桶里的白酒已经流淌得到处都是，打火机爆炸带出的火焰迅速点燃了地上的白酒。
又因为酒精流淌的面积大，一时间角落的地面上都是蓝色的火焰。
“快救火啊！”
“救火啊，傻站着干嘛。”
刚才帮着说圆场话的工友瞬间清醒过来，招呼着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到的工友们去灭火。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趁着上班时间聚在一起打扑克，自然不会离工作区域太远，正巧是蹲在了存放棉布线头等原材料的车间空地上斗地主。
那离他们较近的棉布早就被洒落出去的酒精浸湿，在众人反应过来要救火的时候，那棉布上已经蹿出了火苗，还没等人走近，便已经引燃了旁边的棉布。
一时间，车间里的温度迅速升了起来，离得近的，还没触碰到棉布，便已经能够感觉到皮肤被灼烧的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啊？”
“完了，完了。”
……
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大，手中没有灭火装备的工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
急得手足无措地想要灭火，可是，随便拿起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发现都是易燃的。
那能灭火的水又是在车间外，等到将水打来，恐怕是车间里的原材料都烧得差不多了。
烟雾渐浓，众工友都知道今天这是闯了大祸了，下肚的两口黄汤（白酒）也早就随着汗水给挥发出来，算是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打水救火啊！”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像是有了主心骨那般，跟着跑出了车间，或是找盆，或是找桶，纷纷去水龙头下接着水，准备着灭火。
哪怕是杯水车薪，他们也不敢放弃。
能不能灭火是一回事，但是，有没有参与灭火又是一回事。
心中已经默认这服装厂恐怕是要被烧了的工友们心中都明白，经历这场大火，王家的服装厂算是完了，王家恐怕也差不多完了。
一个个急着救火，还不是希望最后清算下来的时候自己能够少担一些风险。
那火灾的始作俑者周军也跟着跑出了车间外，看着车间顶棚上冒出的浓浓黑烟，一颗心坠到了深渊，双腿不自觉地打着摆子，额头上豆粒大的汗水一滴接一滴地流了下来，面色也变得煞白起来。
都不用别人提醒，他知道，这是完了。
趁着众人忙着救火的当头，周军稳了稳心态，深呼吸几口，朝着工厂后面一路小跑去。
这个年代，纵火判得可是很重的。
真要是被王家清算下来，自己恐怕是有被枪毙的可能。
再说了，就算是自己老妈去找了朱茉莉，让她保人，自己也是需要去蹲大牢的。
进过一次拘留所的周军一想起在里面被人欺负的感觉，忍不住在炎炎夏日打了个冷摆子，浑身一个激灵，打定主意：不管怎样，一定不能被抓住。
心中这样想，周军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
甚至，在跑出工厂之后，周军奢侈地打了辆出租车直奔之前自己和周大嫂的租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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