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的手，仍稳稳搭在剑柄之上。
剑身震颤，较之方才愈发急促。
袋旺尾巴卷着他衣领没松开。
耳朵朝西北方竖得笔直。
欧阳无双垂首凝视玉简，其上光纹紊乱跳动，仿佛被人以筷搅动。
“又来了。”
她抬头，声音压得很低。
沈娇端着药碗的手悬在半空，刚刚蹿起的火苗，瞬间被她宽大的袖子扑灭。
丹炉顿时安静下来，药香也不再向外飘散。
姜若芸站起身。
剑没出鞘，手已经按在剑格上。
脚步往东移了三步，正好卡住祭坛侧翼。
张梦溪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袋。
抖了抖，地面多了一圈灰白色粉末。
风一吹不散，像是粘在地上了。
胡一娇蹲于一块巨石之后，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匕首，刀刃闪烁着寒光。
她咧嘴一笑，却并未出声。
顾青云站在莫辰身后半步。
手指捏着传讯符，随时能发出去。
沈澜打开阵盘。
折扇插进腰带，双手开始摆弄几枚铜钱，铜钱在掌心转得愈发急促，映出几道重影。
莫辰缓缓俯身，似欲触及肋骨处的伤口。
其动作迟缓，呼吸亦随之深沉。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纳戒，闪过一抹微光。
此景无人察觉。
西北方的天还是空的。
云没动，风也没起。
可袋旺突然尖叫一声。
声音尖利，划破寂静。
一道黑影自虚空中裂出，并非撕开空间那般动静，反倒像是直接跨步而来。
那人全身裹在灰袍里。
手里一把短刀，刀尖冲下，直刺莫辰后心。
刀还没落下。
地面那圈白粉猛地腾起一股烟。
灰雾瞬间缠上那人脚踝。
张梦溪眼底泛起寒芒，唇角微勾：“既入瓮，何逃乎？”
胡一娇从石头后跳出来。
一脚踹在他膝盖侧面。
那人身子一歪，短刀偏了方向，擦着莫辰肩膀划过去。
姜若芸的剑在这时候出鞘。
剑锋贴着他脖子架上去。
只要再进半寸，人就废了。
莫辰这才直起身。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反应慢了两息。”
被抓的人咬牙不说话。
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白泛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沈澜缓步走来，手中多了一根细绳。
此绳一头系着铜钱，另一头则绕于那人手腕之上。
铜钱轻轻晃动，三下之后，那人喉咙中突然发出咕噜之声。
“你们……撑不到天亮。”
声音不像他自己说的，干涩又扭曲。
胡一娇抬脚又要踹。
被沈澜抬手拦住。
“别打断。”
沈澜盯着铜钱摆动的方向，“话还没说完。”
那人嘴角抽搐。
接着吐出几个字：“主上……三日……集结……夺宝。”
莫辰眉峰微动，瞳底掠过一抹寒星。
“就这些？”
话音落。
那人脖颈青筋暴起，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紫红色，像是要炸开。
莫辰伸手按在他头顶。
掌心一压，那股鼓胀的气息立刻被压回去。
人瘫在地上，只剩喘气。
“封住了。”
莫辰收回手，“元神锁死了，想自爆都点不着火。”
胡一娇蹲下身，指尖发力一把扯下黑巾，喝道：‘让我看看是哪家的狗。’
脸露出来。
颧骨高，下巴尖，眉心有个小疤。
没见过。
欧阳无双拿玉简照了照，指尖一挑，一道光扫过那人额头，道：“有烙印，在皮下面。”
皮肤底下浮出一个符号——弯弯曲曲，像条死掉的蛇。
“和之前尸体上的图腾一样。”
她把玉简收起来，“同一路人。”
沈澜捡起那把短刀。刀身薄，两面开刃，中间有一道凹槽。
他用指甲刮了下槽口，凑近闻了闻。
“淬了腐心散。”
他把刀递给莫辰，“沾血就能发作，半个时辰烂穿五脏。”
莫辰接过刀看了看。
随手扔进纳戒。
“下次记得提醒他们换毒，这玩意我五年前就免疫了。”
张梦溪撇了撇嘴，道：“早便说过，我家的毒方为顶尖之选，他们偏生不信。”
丹香氤氲间，沈娇广袖轻扬，已捧着玉瓶款步而前。
她将其递至莫辰嘴边，轻声道：“含着，此药可压血气。”
莫辰张嘴接了。
没嚼，直接咽下去。
“你这回火候过了，苦得像嚼树皮。”
“爱要不要。”
沈娇将药瓶塞回药囊之中，“下一颗加糖的，给你嫂子们留着便是。”
胡一娇立刻举手。
“我要两颗！刚才踢得太猛，脚趾头撞疼了。”
话音未落，几道促狭目光扫来，胡一娇鼓着脸颊别过头去。
莫辰看向沈澜。
“查得出幕后是谁吗？”
沈澜摇头。
“只知道是外来势力，不在本地名录里。行事手法倒是熟门熟路，应该是老对手派来的探子。”
“季云天？”
姜若芸问。
“不像。”
欧阳无双插话，“季家的人做事张扬，喜欢正面压人。这种偷偷摸摸钻地缝的路子，不像是他的风格。”
莫辰摸了摸剑柄。
“不管是谁，敢来就别想走。”
他转身走到祭坛边缘。
抬手打出一道符令。
符纸飞出去没入云层，炸开一朵小火花。
顾青云单膝触地，指尖燃起一道金令，其声如金铁交鸣：“自由联盟所属，即刻布防！”
命令传下去很快。
不到十息，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
是暗号，表示防线已布好。
张梦溪再次撒出一轮毒粉，此次范围更广，直铺至祭坛台阶之下。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笑道：“再来十个，我也应付得了。”
胡一娇将抓到的人拖至角落，扔进一个临时绘制的困阵之中。阵法一闪，冒出一圈蓝光。
“老实点啊。”
她对着里面喊，“等我忙完回来，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沈娇重新点燃丹炉。
这次火苗稳，锅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她在调新的方子，准备批量炼制解毒丹。
莫云汐靠在石柱边。手扶着玉簪，闭眼感应四周气息。忽然睁开眼。
“西北方向……似乎还有残留的味道。”
凤依依站在祭坛中央，手指轻点额头，一缕红光自心口升起，在头顶盘旋一圈后，缓缓沉下。
“结界没问题。”
她说，“但小心精神类手段，有人在试探边界。”
莫辰点头。
“那就让他们试。试试看能不能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他走到高台中央。
龙影剑横在面前。
剑身震颤渐成龙吟，隐有金芒自剑格处游走，似欲破鞘而出。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灰袍人胸前的蛇形刺青泛起血光，与莫辰背后的龙纹形成双雄对峙之势。
当啷！
被缴的短刀突然发出清鸣，刀柄处浮现半枚残缺的阵纹。
袋旺双耳始终保持紧绷状态，鼻尖微微抽动。
它突然抬起爪子，指向空中某个点。
那个位置，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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