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见雨势渐小。二姨娘见三姑娘疼得厉害悄悄抹了几回眼泪。大姑娘温云锦坐一边安抚二姨娘,一边吩咐下人去准备些参汤。
忽一阵急痛袭来,三姑娘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稳婆连忙上前查看,喜道:“快了快了,看见头了!”
里屋顿时忙碌起来,女使们端着热水进出不停,叫外头坐守的姑娘们见着心慌,倒是大姑娘与贺知书稳定些,毕竟也是经历过来的。
里屋留二姨娘与孙妈妈照映着,厅内的姑娘们似乎坐立不安,不时朝里张望。五姑娘默默闭目祈祷着;六姑娘焦虑的低头坐着;七姑娘则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里间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生了!”大姑娘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姑娘几个更是激动得相拥落泪;吴雯钗连招手差人去备吃食。
不一会,二姨娘抱着襁褓出来报喜,道:“是个姐儿,母女平安!”
众人忙围拢过去,只见那新生婴孩小脸涨得通红,一头乌黑胎发湿漉漉贴在额前,眼睛还未睁开。孟青玉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可再看向婴孩时,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姐姐青黛轻轻揽住她的肩,柔声打趣道:“瞧瞧,咱们小姑母这是喜极而泣呢。”
孟青玉连忙压住哽咽,破涕为笑道:“父亲和兄长虽在边关不得亲见,但若知道添了孙女,定欢喜不得。”
青黛轻叹道:“只可惜,这般重要的日子,哥哥却不在身边,委屈嫂嫂了。”
孟青玉挽住青黛的手,道:“姐姐,咱们去祠堂上柱香吧,把这喜讯告慰先祖。”
“好。”说着,两人便相携出去了。
贺知书俯身细看,手指轻抚裹婴布的边缘,端详着婴孩道:“这孩子生在雨夜,哭声却这般洪亮,将来定是个有主见的。”说着,从自己腕间褪下一只紫玉镯,轻轻套在婴孩的小手上,道:“这镯子是我出生时母亲特意打的,伴我长大,陪我出嫁。如今送给小外甥女,愿她一生平安顺遂,富贵安康。”
二姨娘连忙代为收下道:“多谢二娘子,我替姐儿好生收着了。”
“不多耽搁了,我得赶紧回家中报喜去,祖母母亲必定等急了。”贺知书四顾张望,不见屋内雯钗身影,道:“雯钗是去厨院帮忙了,让四娘子留下来搭把手也好。”
大姑娘亲昵地挽着贺知书送她出门,道:“放心吧,这里有我们照应着。如今天黑路暗,路上仔细些才是。”
“大姐姐留步。”说罢,贺知书便带着仆从匆匆离去。
这会里屋已收拾停当,帘子被拉开系紧,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檀香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姑娘们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屋,围到三姑娘床前。只见她面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却尚好。
二姨娘将婴孩递给三姑娘,三姑娘小心翼翼地抱着新生的女儿,看着围在床前的娘家姐妹,眼中泪光闪烁。虽然夫君不在身边,但有这些至亲相伴,心里也是暖的。
“瞧这眉眼,竟不像三姐姐,倒像是...”六姑娘凑前去打量着婴孩,又抬头将屋内的姑娘们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静坐不动的五姑娘身上,捂嘴笑道:“像五姐姐!”
五姑娘正盯着婴孩发呆,闻此言微微一怔,一时脸颊泛起一抹红,轻声道:“我?”凑近细看那婴孩,只见小家伙恰在此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眉头轻轻一皱,那神态竟真与她平日打盹的模样有几分神似。
“六妹妹这一说,倒真有几分像呢。”大姑娘认真打了一番,道:“尤其是这鼻梁,和五妹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落,姑娘们纷纷轻声笑了。
三姑娘倚在枕上,目光温柔地落在五妹妹与怀中女儿之间,轻声道:“这孩子能与五妹妹相像是她的福气。五妹妹性子最是沉静稳妥,若是将来能学得她五分,我便知足了。”
五姑娘被说得越发不好意思,伸手轻轻摸了摸婴孩的小手,那婴孩仿佛有所感应,竟张开小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指。
二姨娘在旁笑道:“瞧这孩子,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认得姨母了。”
七姑娘这会从小寒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来,只见里头平摆了一柄金光灿灿的雕花长命锁,道:“这柄长命锁是王府内与我要好的吴姐姐相赠,先前不过在她面前提过一嘴,说她与三姐姐性子相似,故道有缘。她是一个无人知晓来处的姑娘,许是江湖中人罢。”七姑娘取出长命锁,轻套在婴孩头上,又道:“愿我的小外甥女一生平安顺遂,所愿皆成...”
三姑娘轻抬起一看,道:“瞧这纹样便不多见,不知是什么花?”见七姑娘也摇头不知,又道:“只是,这金锁如此贵重...”
七姑娘道:“我本也不好意思收下,只是吴姐姐说了,她最不缺的便是这些金银细软。原想着带去寺院拜拜开光,吴姐姐却说拜不得,这拜过的不比不拜的要再好!”
“还有这般奇说!如你这般说来,倒真想见见这位吴姑娘了!可替我多谢于她!”三姑娘道。
吴雯钗这会轻步进屋来,将手中食盒递给女使,嘱咐道:“粥还烫着,待温些再服侍你家娘子用下。”那女使点头接过了。
“雯钗,快过来坐,劳你为我费心了。”三姑娘见她进来,伸手预将她牵至榻边坐下。原坐此的六姑娘起身来。
雯钗俯身一看,指尖轻压裹婴布的边缘,瞧着那安睡的婴孩,由衷的怜爱,轻声道:“这孩子生得真好。”她轻轻摸了摸婴孩微蜷的小手,抬头问道:“三姐姐可为外甥女定下名字了?”
听着,原在后头站候的贴身女使小满这会到一旁的博古架前拉开一屉,取出一张叠得齐整的草纸纸递给三姑娘。三姑娘展开看了一眼,温言道:“子青出征前,我与他参详过,各拟了一个名字,以备哥儿或姐儿用。”
说着,大姑娘上前接过细看,片刻解道:“孟北琛。来献其琛,琛为珍宝之意。此北若指北方,北方来献珍宝,此为众愿,二字其意境宏大,亦有君子之风,是个不错的名字!
孟芙姝。芙...可取意水芙蓉,乃花中君子之荷花,清雅高洁之意。静女其姝,有德貌双全之意,二字相结有品貌兼修,闺秀之感!也是好名字!”
三姑娘含笑点头,指尖轻点婴孩的手背,柔声唤道:“女儿,日后你便叫芙姝了。”
这会,二姨娘端来温好的米汤,柔声劝道:“夜深了,姑娘们该歇息了。娉姐儿需好生将养,姐儿也该进些食了。后旁侧院我已命人收拾妥当,小满领姑娘们去歇息吧。明早家中人来,少不得要热闹一番呢!”姑娘们闻言,虽有不舍,也只得纷纷起身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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