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如我一般。”
崔珏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他从来严正冷漠。在阎君手下从事多年，自问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且不说他是天上散仙一位，本就没必要如此行事。
即便他只是一位普通的鬼差，阎君也不该在背后捅刀子。
既然阎君已经准备与那位做买卖，那么他再忍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
崔珏捏着手中的判官笔，一声脆响之后，那支笔应声断成两截：
“想好了，红衣，这可没有回头路。”
他语气中甚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调笑的成分，红衣眉眼弯弯。
“原话奉还。”
原本就是她拉着崔珏上了这贼船。
他闻言，点头。
掌心的两截断笔渐渐凝聚成一团黑灰色的火焰，随后化成一柄短剑，落在他掌心。
见红衣微微一亮的神情，他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根软鞭来，正是红衣遗落已久的那根鞭子。
“你从哪里寻来的？”
崔珏揉了揉她脑袋上有些凌乱的碎发：
“一直没跟你解释，我用的身子，是陆苏的另一半身躯，你之前应该是见过，就是邟城之中，跟在他身边那个凡人丫头——小翠。”
饶是见多识广如红衣，也被这话惊了一下。她回想当初初见小翠的场景，便是她牵着小小的崔珏，走在雨帘之中。
当初所见，并不觉哪里有异，可如今这般回想起来，果然还是漏洞百出。高傲如素瓷，又怎么会带一个没用的凡人在身边，她从来看不起凡人，更别说对凡人多加照拂。
可当时在邟城，她确实是十分关照小翠的，只不过后来情况有变，她实在是有心无力，顾不上罢了。
只不过陆苏为何会有另一半身躯？
崔珏自然明白她此时心中的疑问，将她拉到一旁，以短剑铸了结界，黄泉路上遥遥传来的声音便消失不见。
崔珏为她带来的，是她从不曾知道的事儿，毕竟那些都是她曾经死后的身后事了。
当年她暴毙城楼之下，崔珏便带走了她的尸身，藏匿之后，将她带回地府。
从此时间再无赢雨霁，地府多了一只名为红衣的恶鬼。
彼时陆苏还在人间为王，他在人间穷尽方法找寻红衣的尸身，求而不得之后，遇上了一位所谓“先知”的道士，指点一番之后，他便妄想将手伸到冥府之中。
阎君是何人物，他知晓后便是大发雷霆，直接绝了陆苏投生转世的后路。
陆苏死后，并没有直接去阎君殿，而是杀了前来引魂的鬼差。
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瞒天过海，入轮回，在凡尘之中，找寻红衣下落。另一半，便成了后来的鬼王。
阴间阳世，他哪里都不放过。
他大概从未想过，红衣身世特别，入凡尘偏生就只有这短暂一世，此后便再未入过凡世。
也不曾想过，地府会这般包庇她，将她藏的严严实实。
真是个疯子。
“白敛是他的轮回是不是？”
崔珏讲完，红衣便想起当初谢必安一案之中，那位为妹妹逆天改命，杀人夺魄的公子哥儿来。
当初她一直以为，是陆苏占了他的身子，如今想来，那位白公子，本身就有着偏执与漆黑的眼神，较之陆苏，并没有少多少。
崔珏点头，随着红衣的话语，会想到她初为鬼差时候的模样，虽然记忆一片空白，可她做得很好。
他拔起地上的短剑，笼罩在二人身侧的结界一下便消失了，周围的景致竟然已经大不相同，黄泉路的风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席卷了过来。
有凌厉的鬼气扑面而来，红衣手中的软鞭挥舞了一下，落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声音。
一旁的崔珏手持短剑，见红衣这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短剑没入他瘦弱的掌心。
“破。”
红衣听见他说。
周围忽然便起了风，漆黑的黄泉路尽头，忽然似有千万幽魂奔涌而来一般，传来无尽脚步之声。
她捏着软鞭的手紧了紧，在这儿依旧感受不到仙气，她身上，只有一点点阎君赐予的鬼差力量。先如今跟阎君掰了，能不能用上还很难说。
她思索间，便瞧见远处的幽魂皆是由远及近，最后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了崔珏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崔珏你…？”
万千回魂带来的鬼气几乎将红衣振飞，她的一头青丝被吹得凌乱。
红衣紧紧地拉着崔珏的衣袖，才不至于飞出去，混乱中，她见崔珏被完全包裹在了那些亡魂之中，密密实实，她的手原本抓着崔珏的衣袖，如今像是被吞噬进了暗夜中一般。
崔珏他在噬魂！
红衣紧紧地拉着崔珏，一边对着里面唤道：
“崔珏，不可操之过急！”
当初白薇噬魂的下场，她曾亲眼所见，最后留下的，不过不伦不类的阴魂而已。
靠噬魂增强灵力，总是会遭受反噬，这是在是下下策。
红衣捏着那一截衣袖，心中高悬着一柄利刃，她不敢贸然打断，又不知如何阻止。
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红衣睁大了双眼，看着暗影中走出来的高大身影。
最后一只亡灵也被他捏在手中，消失不见，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红衣低头看向他那只手，上面沾着莹白的水珠，她才知道，方才自己竟然是紧张地落了泪，还不自知。
他低头看她，那张熟悉的冰冷脸颊之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怕？”
红衣摇摇头，只是看着他。
“我回来了。”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周围寂静无声，方圆百里的阴魂大概都被崔珏收了去。
于是这一声便显得格外响亮，红衣心头一热。
崔珏如今满身的鬼气戾气，虽然同样是那张脸颊，红衣却觉得有什么变了。
“崔珏，你想要地府？”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漠的语气熟悉而冰凉：
“不，是九幽”
九幽，如今据红衣所知，就分为地府，陆苏的鬼城，以及清君的那一隅之地，另外啧还有无边的黑暗幽冥，以及尚未被发现的无人之地。
红衣捏着手中的软鞭，若是在他想称霸仙界，她也许还能当个打手，可在这里，她看上去便有些鸡肋了。
于是仙界小霸王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丧气之色。
崔珏眼神落在红衣脸颊之上，见她此时有些发懵的表情，觉得实在可爱，忍不住便又习惯性地捏了捏，还是那样柔软的手感。
“在想什么？”
“我能帮你什么？”
崔珏原本就与她站的及近，听她所言便有些失笑，她担心的问题总是这么清奇。这种时候，若是寻常小仙在，难道不是该劝他不该如此狼子野心？
红衣倒好，崔珏想造反，她已经在想着如何磨刀了。
“我不缺打手，只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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