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同两母子离开后，林玉秋和徐小白进了屋。
两人沉默静坐片刻，还是林玉秋先开口问了：“你跟刘景同在谈恋爱？”
徐小白点头。
林玉秋叹气道：“小白，我不同意。他妈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以前这女人就总爱端着优越感，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这会儿日子过不顺心，索性连体面和形象也不要了，像个街头泼妇一样。风光时失态，落魄时失志，这种人最会捧高踩低，势利眼。”
“景同这孩子从小就踏实，脾气也好，我承认他很优秀。但是小白，我吃够你嫂子娘家的教训了，对象再好，原生家庭不好也受罪。咱没必要过得这么累，你说是不是？”
林玉秋心里略微觉得安慰，还好徐小白不是被爱情冲昏脑子的傻白甜。要是刚才刘景同要求她忍下委屈道歉，她屈服了，那才是真的危险。
一个男人在婚前就能因为父母逼女方受委屈，婚后这种委屈只会越来越多，绝对不会少。
徐小白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脑子胀痛得厉害，一会儿是在酒店里撞见父亲和那个年轻女人的一幕，一会儿是刚才刘景同含怨带怒的神情。
就算母亲不说，徐小白也对跟刘景同继续走下去失去信心了。
......
夜里，宋文略刚躺下没多久，就接到李隽的电话。
他接通后，冷冷地说：“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你的理由最好有足够说服力，不然我明天就带人去你李氏集团，请你来喝茶。”
李隽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宋文略这人以前就贪睡，起床气很大，最讨厌别人在他睡觉时吵他，这会儿他大概憋着劲儿准备骂他呢。
这货要是真带人去李氏高调转一圈，估计不用半个小时，李氏的股价就会因为他涉嫌犯事的传闻下跌了。
李隽眼里看着露台外的那个人影，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跟你说我看到你家小朋友了，她一个人站在死亡之角呢。”
“死亡之角知道吧？五十八层处的露台，是双龙大厦视角最好的地方，也是自杀者最喜欢的位置......”
“我这就过去。”
李隽笑道：“哎，哎，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没必要过来啊......”
他话还没说完，宋文略已经挂断了。
李隽看着露台边那个小巧的身影叹气。
因着多次有人在这个露台寻短见，物业不得不在这个角落装了重重防护栏。徐小白刚出现在这里，大厦管理部门就通过监控看到她，并且通知了保安。
助理也将这事报给他，他看到这人是徐小白时也有些诧异。徐小白这会儿在哭，而且是爆哭，那个凄惨看得他都不忍心了。
小姑娘这是失恋了么？
失恋好啊，老宋就能趁虚而入了。
宋文略赶过来时徐小白还在哭，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觉得心里也潮湿酸软，涨得难受。
宋文略上前去，蹲下身扶住她问：“徐小白，你怎么了？”
徐小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推开他，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下又一下捶着自己的心口，似乎喘不过气来，喃喃道：“我难受，太难受了。”
这句话瞬间击垮了宋文略的心理防线，他猛地将她提起来拖到一旁的长凳边坐下，随即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徐小白攥着宋文略的衣服前襟哭得直打颤，眼泪浸湿他胸口前那一片衣料。
宋文略觉得心口的位置又湿又热，那眼泪烫得他也难受，胸腔里似乎涌动着无言的情绪。
他抱着她，眼看她还在捶着自己的胸口，赶紧抬手去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祸害自己。
本来就不是波霸那一款，再这么造下去，小山丘都要被捶成凹陷的盆地了。
徐小白足足哭了大半个小时才歇了哭声，宋文略的前襟全被她的眼泪泡湿了。
别的女人是水做的，流眼泪也是梨花带雨，细雨轻斜。徐小白哭起来简直像泥石流，声音大、气势汹涌。
宋文略努力回想，好像他的小侄子上幼儿园后就没有这样爆哭过了，他都不知道徐小白的身体里哪来这么多水分可以挥霍？
哭声停后，徐小白终于感觉到尴尬。
她努力挣了一下，从宋文略怀里钻出来。此时她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坐着，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一个乖巧的小学鸡。
宋文略忍住再去抱她的冲动，伸手进口袋想掏烟，才发现没带烟出来。
他盯着徐小白问道：“为什么哭？”
徐小白闭嘴不想说话。她哭她的二哥、嫂子惨死离开，哭她的父亲疑似失德，哭刘景同让她失望，哭未来迷惘重重......
这些，任何一条都无法对别人言说。
在母亲面前，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如果连她都垮了，母亲怎么办？
可种种压力压得她绷不住了，这才偷偷跑到这里来释放积压的情绪。
两人沉默坐着，夜风温柔拂过，露台角落堆了层层花架，空气里浮动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城市里是没有纯粹的夜的，本来黑的夜被各色灯光映照成墨蓝色。月色很好，月光清澈透亮，明天大约又是一个艳阳天。
徐小白不敢抬头看宋文略，她尴尬地说：“宋队，又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她最近的狼狈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巧合得让她都觉得诡异。
宋文略笑笑不答话。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大多巧合不过是蓄谋已久的偶遇。
徐小白的目光落在宋文略的手上。
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此时他的手指曲起，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似乎思索着什么。
徐小白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家居服，浅灰色套头休闲衫，同色系棉质长裤。他胸口前那一片衣料被她的眼泪泅湿，显露出比其他处衣料更深的颜色，就像有人在他胸口前扣了一口平底锅。
他露在短袖外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而流畅，皮肤极白，他的脚上还踩着一双家居拖鞋。
徐小白有些疑惑，难道他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宋文略的表情放松悠闲，他的目光盯着双龙大厦西面主楼晃晃悠悠地荡漾，看起来跟平日里那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宋警官相差甚远，让人感觉亲近许多。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宋文略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徐小白道：“宋队，你要是忙就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宋文略嗯了一声，目光依然盯着手机。
片刻后，他突然侧头喊道：“徐小白，过来。”
徐小白疑惑地看他。
宋文略站起来拉着徐小白走到刚才的死亡之角，双龙大厦分为东西楼，中间用空中长廊连接。此时他们就在东楼，对面是西楼。
“你看对面。”
徐小白看了，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她有些懵：“看什么？”
宋文略伸手掌着她的脑袋将她扭回去，让她继续看西楼那边。
就在这时，整栋西楼突然全部灭了灯，陷入一片黑暗中。
徐小白惊了一下，号称不夜城的双龙大厦竟然灭灯了？？？
她还没从惊吓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对面的楼栋突然又亮灯，各色灯光变幻，拼凑出几个巨大的字：小白，祝你快乐。
徐小白抬手捂住嘴，将尖叫捂住，生怕惊散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
她的眼泪迅速涌出来，沾湿了眼睫毛，忍不住又想哭了。
对面的灯光还在闪烁，字体变幻不停，如游龙一般游动在巨大的滚屏上。
双龙大厦的变化很快就引起夜猫子们的注意，楼下也有一圈路过的人驻足围观。有人将这一幕录了视频发在网络，很快就引爆了蓝珠市本地论坛。
大家都在讨论，小白是谁？
就连徐小白那些还在值勤的同事们也纷纷将这个视频发给她，问她这个“小白”是不是她？
徐小白眼泪长流，胸腔里被满满的感动充盈，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似乎都被这几个大字冲淡了。
今夜这座城的霓虹依然眨着妖媚的眼，明天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但是这一刻，这里是她的王国，是独属于她的惊喜和快乐。
这份悸动，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
宋文略看到两行泪顺着徐小白的脸颊滑下，擦过尖尖的下巴，落在青石砖上，隐没于无形。
他抬起手帮她抹去眼泪，道：“徐小白，要开心。”
徐小白用力点头，泪眼朦胧看着他：“嗯。”
她突然俯身朝他认真鞠了一个躬，哽咽中带着满满的诚挚说：“宋队，谢谢你。”
宋文略看着她头顶青色的发旋，看着她那一本正经到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他眼中暗流汹涌，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我擦，更放不下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宋文略的手机在兜里震动。
他掏出来一看，是李隽发来的信息：老铁，克制一下哈，我这边一群人围着监控看呢，你可别对小姑娘干出什么来，不然我怕你明天上热搜。
宋文略：“......”
他脸都绿了，想到一群人盯着他和徐小白，把两人刚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就很想去把李隽这个狗男人暴打一顿。
李隽犹不知死活，又打电话过来：宋大队，兄弟这服务可还满意？明天我给你寄账单啊，记得付费。
“滚！”
李隽哈哈大笑，这株铁树刚开花，情绪还不太稳定，喜怒无常，他就不跟他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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