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沫你糊涂啊，”水漓歌直摇头，“其实只要你没有受人挑唆，误入歧途，你和皇帝之间还是有可能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相信你，把永义皇后的孩子交给你去送养，多年来虽对赵乾明多有不满，却为了你的颜面一直容忍他，安抚他。
你可知为了不叫他在外面乱说话，污了你的声名，皇帝几次三番对他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芸沫一阵大惊，猛地转头看向水漓歌。
“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是皇帝与你说的？”
她与皇帝的相识，正是因为有次赵乾明又来纠缠她讨要银两，她挣脱不掉，适逢皇帝经过，替她解围。
她当时不知皇帝身份，只当他是萍水相逢的救星，便将自己的苦命身世都与他说了。
她会如此喜欢皇帝，也是因为当时知道他的身世后，皇帝不但没有瞧不起她，反而还安慰她，叫她勇敢向前走，活出自己的人生。
可她的身世，她从未对旁人讲过，便是对水漓歌也没有，她一直以为水漓歌当她是神都赵家的嫡亲女儿呢。
若此事当真是皇帝与水漓歌讲的，那她便要对皇帝失望了。
可水漓歌却对她摇摇头，道：“你知我是什么人，不知道底细之人，我是不会让她近我的身的。初遇你的第二天，我家人就把你的底细全告诉我了。”
赵芸沫听得目瞪口呆，还有些红了眼。
“你知道我的底细，却仍愿意与我好，你这又是图什么？”
“一定要图什么吗？难道你与我交好，是图我什么？”
水漓歌不解，她从未图过赵芸沫什么，她只知道赵芸沫在她危难时给与温暖，她便用一生回馈。
可赵芸沫却哭得浑身抽抽。
“我当然有所图。外人虽然鲜少有人知我身份，但赵家谁人不知？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外头买进来给主家招弟的野丫头，谁把我当个主子看？
可你不一样，你虽无父母在身边，但你衣食住行样样不缺，家里又有正经的侯爵，我若与你成为朋友，便是有了靠山，在赵家便能说上话，是个人了。
所以我拼了命也要对你好，为你出头，这样你就能一直是我的朋友，让我在赵家立足啊。”
赵芸沫说着，越发难过，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你不是顶聪明的一个人，怎的连这个也看不透？我接近你的每一步，都是有意为之，利用你罢了啊。”
水漓歌有如晴天霹雳。
多少年来，她每每做噩梦的时候，梦里都会有一位手拿砖头的少女横空出世，挡在她的前头，用稚嫩的声音冲着对面说道：“别——别过来！我会跟你们拼命的！”
每每看到这个画面，她便会安下心来，而那少女就是小时候的赵芸沫。
可这一切，竟然都是她蓄意安排的么？
当时的赵芸沫也不过八岁而已，她从未想过那样一个稚童，竟也有了这般心机。
不，不会的，就算她一开始是故意接近，可水漓歌不相信后面两人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假的。
两个人一道那么多年的快乐时光，怎么能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呢？
于是她又拉起赵芸沫的手说道：“不是的，芸沫，你不要故意说这种话扰乱我的心，你答应我你会改过自新，不再生事，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做回好姐妹，不好么？”
这是水漓歌的心里话，无论别人怎么想，她是真的想当做无事发生。
虽然六年前知道赵芸沫竟然给她下毒之后，她是真的颓丧过一段时间，但是她想起小时候那个拿着砖头为她出气的小女孩后，她便释然了。
所以她才能做到对这件事长达六年引而不发。
可她有这样的想法，别人却未必会有。
“回不去了！你不明白，我如今已经回不去了！”
赵芸沫无奈地摇着头，想着自己被嫉妒裹挟，为了报复接受赵国探马的招安，将苏蝶儿带在身边的那一天，这么些年，她不知给赵国送了多少情报。
如今赵国探马体系已经被崔宝玉给一锅端了，供出她干的那些事儿，只是时间问题。
若只是毒害皇妃，惑乱后宫，或许可以由皇后说的算，但如今她危害的是整个大燕，皇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听说那些个不良人审问犯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到时候若是他们对她动刑，她又怎么受得了？
可是瞧见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水漓歌，她又当真有些不忍。
水漓歌一心想要救她，她又怎好在这个时候插人家的心口，告诉她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仔细想想，水漓歌真的待她很好，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活得最恣意，最快乐的时光。
若是没有皇帝横插一脚，搅乱她的心，她和水漓歌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她醒悟的太晚了。
正在她心里烦乱之时，忽然瞟见了窗外一个黑影。
她太了解皇帝了，这个人果然不会如他说得那般，轻易放过她的。
于是她灵机一动，忽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刀来，原来她从方才开始，就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这会儿胳膊已经能动了。
她将刀直接朝着水漓歌的胸口扎去，嘴里凶狠地喊着：“去死吧！只要没有你，皇帝就是我的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飞刀从窗口飞进来，直接扎穿了赵芸沫的心口。
鲜血从她胸口的窟窿里蹦涌而出，她的嘴里发出“啊啊”的痛苦呻吟。
水漓歌傻了眼，过了一会儿，才去抱住她，一边喊人进来救治，一边劝她再坚持一下，不要死。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又是何苦？”
赵芸沫却笑了，她趴在水漓歌的肩头，用最后的力气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漓歌——姐姐，这辈子——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可惜——我知道的——太——太晚了。要是——还有下辈子——”
这时，林蜜从外头冲了进来，水漓歌便打断了她道：“你先不要说了，快让蜜儿给你看看，她医术高明，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赵芸沫却紧紧地扒住了她的脖子，坚持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下辈子——希望你——不要——不要遇到——我这样的人，永生永世，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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