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尹月很老实。
整日待在府内养养花，钓钓鱼，像是换了一个人。
去送尹岸的顾剑已经回来，带来了元奕的怒火，这位金川兵事司的司主看上去很差一点就要掏出尖刀把尹岸捅个对穿，刀是掏出来了，只可惜离捅进去，差的还很多。
盟约依旧是盟约。
哪怕它已经是一张废纸了，那也是一张金贵的废纸。
于是，元奕凌空挥舞两下，留下一句血债血偿这件事绝不算完的狠话，率兵带着尹岸离开两川边境。
“当时他的样子像是疯了，侯爷，您说他会不会对三少主下手。”
顾剑拍了拍掌心中的尘土抬起头来，是的他在挖土。
不是埋人。
而是养花。
锦衣侯在自家府邸的暖房里养花，他也自然只能来暖房里汇报，顺便帮着挖挖坑。
这花园是妍儿走时留下的，还是不要败了的好。
顾剑本以为这是自家侯爷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尹月就真的就开始养花了，而且很认真，为此还特意寻了不少有经验的家仆，在府里使唤。
“他若是要对三少主下手，交接时便应该下手，如果没有，那便不会。”
锦衣侯手指轻抚着这一根花茎，缓缓折下：“又蔫了一根，这么早就有寒气来了，看来这个冬天，又是一个冷冬了。”
“侯爷勿扰，有些花在冬日就是很难存活，属下可以下令让人加盖暖房，说不定，能留存一些。”
“暖房冷了还能加盖……那皇宫呢？”
“……”
顾剑低下头，他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回答的问题了。
“下去吧。”
尹月的声音从身前传来，顾剑很明确的清楚此时的锦衣侯正背对着他，他却不敢抬起头来。
“去清点一下新川城里还能调动的物资储备，包括棉布，粮食，还有药材，不要去户政司看文书，你亲自去库房，三日之内汇总给我。”
“属下明白。”
顾剑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
寒潮。
比所有人预料到的都来的早了一些，这个冬天太冷了，就连处于中原腹地的新川城，也久违的感受到了自然的怒吼。
边关的急报像雪一样砸进了新川宫，落在老川主的病榻之上。
先是墨川，大少主催促着马匹于粮草，今年的蛮子因为冬日的严寒，比往年来的更加疯狂。
这只是次要的，北军尚能维持，或者说哪怕新川城没有拨出任何补给，大少主也会勉力让它维持下去。
主要的还是苍川。
大片的寒潮席卷了整个苍川，无情的收割着宝贵又廉价的生命。
苍川是早已臣服的新川盟友，无条件的臣服，带来的是新川必须的物资支援，新川作为九川共主，也要做出表率。
“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新川也有很多城县受灾，尤其是靠近苍川的周边村镇，更是凄惨，有些村子甚至遭到了难民的洗劫，我们应该首先敕令苍川驱除刁民，再行救灾，至于救灾物资的多少，再议。”
朝堂上，四少主尹峻侃侃而谈，随着兄弟们或身死或出使或贬为庶民，他现在是资历最深的少主了，还掌管着曾经属于嫡长主的户政司，一时风头无量。
“苍川一向为我川马首是瞻，如今苍川求援，我们不能不响应，如果不应或是太过敷衍，这让其他几川如何看待我们，北军那里也需要安抚的，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我们至少要先拿出一部分来，大哥来信说，阵亡抚恤应该先行考虑，绝不融拖欠。”
七少主尹岩的声音很小，小时候的大病让他身有残疾，手中的拐杖让他瘦小的身体有些歪歪扭扭，可没人能忽视他的声音。
那可是布政司，在新川主上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头风发作的情况下，这位被主上亲自安排进布政司的七少主，已经成为了布政司的实际发言人。
“抚恤的事让尹崐等到春耕结束，至于其他的……”
尹峻冷哼一声：“户政司还需要更具体的情报。”
“那要多久，百姓还能等多久？是不是要等到边境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四哥才能得出确切的情报来。”
尹岩手中拐杖轻点地面，他已在布政司日久，以往懦弱的性子也改善了许多。
“你！”
尹岩的话让尹峻大怒，朝堂之上公然顶撞兄长，可堂下的百官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个画面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是接连发生。
尤其在求援的苍川使者来到新川之后，这两位更是每日一吵，搞得现在要是不听到两位的争吵声，堂下百官就像是没上早朝一样。
“都闭嘴。”
高坐在主位上新川主睁开了眼睛，老人的手指侧按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开口：“先清点物资，其余延后再议，早朝时辰已到，众卿先行退朝，老七老四跟孤来御书房。”
说罢，新川主便起身在魏公公的搀扶下走出了大殿。
两位少主急忙跟上。
跟在父亲身后，穿过御书房的大门，尹峻看到了房间里的身影，红衣锦袍，
“尹侯爷不在府里养花，怎么进宫来了。”
“儿臣参见主上。”
不理会尹峻的嘲讽，尹月先是躬身行礼。
“起来吧。”
新川主摆摆手，示意尹月起身：“是孤许他回来的，昨日他便已然重回镇抚司了。”
“恭喜侯爷了。”
尹峻对着尹月拱拱手笑道：“尹侯爷闲赋数日，如今多事怕是要辛苦了。”
“四少主言重了，不敢言辛苦，为主上鞠躬尽瘁而已。”
尹月脸上也带着笑容。
七少主尹岩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一言不发。
“闲话少叙吧，尹月，孤听说昨日，苍川使者在你镇抚司哭了一夜，可有此事啊？”
新川主靠在椅子上，摆摆手。
“确有此事，几年前苍川大旱之时便是儿臣奉命救灾，这苍川使者是认识儿臣的。”
尹月点点头：“他初来新川城便来儿臣府上拜访过一次，只是那时儿臣还在家闲赋，并未理会罢了。”
“之前苍川大旱，丹川水灾都是你去救援，发放物资，这次，你怎么看啊。”
新川主轻抚着自己的胡须，没了朝堂上的争吵，他的耳根子也清净了一些，头痛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儿臣以为，苍川北境都同样重要，不能厚此薄彼。”
尹月拱手回答。
“哼，侯爷说的倒轻巧，没有钱粮，如何救灾。”
掌管户政司的尹峻撇撇嘴：“今年秋收本就收成惨淡，如今更遇寒潮，我户政司还能凭空变出钱粮不成。”
“那就要看两位少主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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