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
不想死？
霍沉暮侧过身子，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林清芜能感觉地出来，他轻蔑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现在就是等死的样子。
林清芜握住拳头又松开，冷静下来，“君侯可知，清芜的难处……我不想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也不允许别人对我做这些事。”
霍沉暮的眼色暗了几分，重新躺着，陷入沉思冥想中。
林清芜眨着明亮锐利的双眸，说：“从前我会逃避，但现在不会了。”
死了再睁开眼睛，兴许就能重返二十一世纪，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一场。
以赵破狄为首的一众随从，绷紧了神经，怔怔地看着前方的大将军。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身体也越发无力，等等！
她死了干净，可是还在戎狄人手中等待她的姐妹们呢？
她们还在等着她回去啊！
林清芜猛的睁开含着血泪的眼睛，对着霍沉暮的怒目而视，竟然想要赌一把，声嘶力竭喊道：
“西樵山下有戎狄人！”
戎狄人？
霍沉暮拧眉，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那儿有很多……很多的戎狄……”林清芜说完最后一句话，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霍沉暮眼神闪了一下，剑锋往上抬了一些，一箭射下早就藏在高楼上的弓弩手。
弓弩手哐当摔在地上，赵破狄看过去，这才发觉那儿有人埋伏。
霍沉暮飞跃下马，疾步走向奄奄一息的林清芜，横腰抱起。
“封锁客栈，传军医，快！”
赵破狄看着身上血淋淋的少夫人，怒气上涌，握拳答道：“是，将军！”
赵破狄带着云里雾里的军医，匆忙赶到被封锁的客栈之中。
“将军，人到了。”
霍沉暮寸步不离地坐在床边，命令道：“进来。”
军医毕恭毕敬走了进来，不经意好奇地瞧了一眼，发现是个女娇娥，心里很是纳闷。
军营里什么时候出现女人了。
看这大将军忧心忡忡的神色，此女子莫不是……
军医想到那儿，赶紧行礼：“小人傅英见过大将军。”
“她的左肩被强弩射中，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快过来看看。”
霍沉暮站起来，军医夹着尾巴提着医箱走过来，只是瞄了一眼，便分析中要害。
“将军，箭已穿过胸口，必须尽快将其取出，迅速缝合。”
霍沉暮皱眉俯视林清芜，问军医：“能活吗？”
“能活……能活……”
军医想都没想就答了，就怕答慢了自己脑袋搬家。
“将军，小人是男性，她是女子。这受伤之处又非同寻常。要不，小人先暂且替她控住伤情，待女医者过来方可便宜行事。”
“医者只知病人，不知性别！你这差事还要不要了？”
军医冒冷汗，“要的要的，要的要的，小人只是担心，担心女子醒后不甘屈辱，问责小人可怎么办。”
不甘屈辱？
“你想多了。”霍沉暮冷斥一句，二话不说卸下身上的铁甲，卷起衣袖静候在一旁。
军医滑头地问完了话，这才放开手脚给女人医治，没了后顾之忧。
赵破狄备齐了水和烤火，识相地溜出房间，等在门口。
霍沉暮按照军医说的，剪开林清芜肩膀上的衣服，露出大截血肉迷糊的伤口，军医要从后背先剪短一截取出再从前边取出另一半。
霍沉暮利落地翻过林清芜的身体，将她的上身枕在自己的腿上，手按着她的躯体怕她会乱动。
军医烧红的刀刃，头一次给女伤者治病，心情激动地紧，女伤者不比军营里的大老粗，要小心一些。
“你用麻药了吗？”霍沉暮看着军医，冷问。
军医愣了愣，嬉笑道：“将军，您不是说在待在军中的大老粗，能不用麻药就不用麻药吗？都是上战场厮杀的，这点儿苦痛都受不得？”
霍沉暮莫名火大，“这儿是军营吗？她是大老粗吗？”
呃……
不是不是。
她是他祖宗的祖宗。
傅英心里郁闷说着。
昏迷中的林清芜，梦里还是有些潜意识，比如彻底昏迷前能看见一双铁靴走近，比如能感受到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比如能闻见男人身上独有的汗香味，还有昏迷中都不曾断绝的疼痛。
她想要麻醉药啊！
彻底麻晕的那种。
“啊……疼！”
林清芜发出微弱的嚎叫，眉头深锁，身体不由自主缩进他人的怀里，寻找安全感。
“你就不知道轻点儿？！”
霍沉暮看着着实不忍，扶稳林清芜挣扎的身体，一记冷眼扫过去，军医吓得手里的刀都快丢了出去，提心吊胆做完了这一场手术。
军医从没有给患者治病，像今天这般仿佛在鬼门关中走了一回。倘若有机会选择的话，他再也不要给上级家属看病。
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军医吩咐完了注意的事项，便借抓药之由头溜之大吉。
霍沉暮独自一人留在房中，用干净的帕子浸湿了给林清芜清洗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血渍。
玉荷跑过去，林清芜见状，跟着过去。玉荷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像雨点一样掉下来：“梦娇，梦娇，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你不能这么冲动，你自己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死不了。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回去见我的心上人呢，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死的。”
梦娇笑了笑，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玉荷，目光又望向面生的林清芜，戏谑道：“新来的？”
林清芜听着她调侃的语气，微微颔首：“嗯，你们又多了一位战友。”
战友？
玉荷愣了愣，梦娇直接笑出声：“你是我第一个碰见的，没有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你这性格我喜欢，这个朋友我交了！”
林清芜悲催了一会儿，故作坚强道：“能笑干嘛要哭啊？”
玉荷被林清芜的乐观带动了情绪，心情好了不少。
梦娇还是一往如初，但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林清芜，“这群王八蛋畜生真是眼尖，长安城不漂亮没有姿色的姑娘，他们还不稀罕。”
林清芜笑了笑，三个人像是多年重逢的旧友，抱在一起，聊起了前尘往事，捡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地下室的夜晚还不算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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