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穿着黑袍女孩的面容都未被看真切，可是唐念念满眼焦灼，她和陆酬之前制定的计划是捉住亡魂，如今岳婉已经被救，她不能再追了。
想到这里唐念念觉得恼怒，她回过头对岳婉怒目而视：“那女孩叫什么？”
岳婉被陆酬的武器束缚，白晓昱的神识也暂时被陆酬封住无法感知他们的对话，毕竟生人听到太多鬼界的事情是不好的。
“我不知道，”岳婉如实说：“我只知道她要把我和晓昱带去给暗主，她说她需要纯粹的灵魂。”
唐念念和陆酬对望了一眼，又望向岳婉，她似乎想问什么，却又迟疑了。
“你是『自杀』的，”陆酬接着发问了：“你的死是自愿吗？”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岳婉，她眼中含了一抹泪，转眸望向在床上沉睡的白晓昱，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忍住哽咽：“是。我自愿为他而死，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出车祸，我愿意替他偿命。”
“你是你他是他，”陆酬犀利的说：“你怎么确定你死了他就能活？”
岳婉望着陆酬，似乎开始警惕他们的身份：“你们是……”
“鬼差。”陆酬平静的看着她：“我们将羁押你回地府，统计功过，开始轮回。”
她把目光转向唐念念：“可是……我见过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
唐念念抱起手臂：“现在是我们在问你。”
岳婉轻声浅谈，眸光平添了一丝哀愁：“是蒋清茹来找我的，她给了我一本书，里面有一个章节，让我按照它做，我就能换回晓昱的命。”
陆酬皱了皱眉：“你竟然也信？”
岳婉凄哀的一笑：“他不要我了，我原本就不想活了，至少我死了，他能一辈子记住我。”
“你真傻。”唐念念哀叹一声，岳婉笑了。
“他说他悔了。”
唐念念垂下眼睫：“那又有什么用呢，你这辈子终归是过去了。”
岳婉转眸望着白晓昱的脸：“他活着就够了。”
“我们说说那本书，”唐念念盯着她：“《通灵会六法》，是吗？”
岳婉眨眨眼：“是。蒋清茹告诉我这是她家祖传的秘术，我问她为什么不替晓昱死，她说比起我，晓昱更希望她活着。”
“她骗了你，”唐念念笑一笑：“不过也好，如今你永远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她说完敛住笑意，转眸望向陆酬：“我去找蒋清茹，那本书的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我让小黑跟你去。”
“不用，”唐念念摇头制止：“现在过去反而打草惊蛇，在她没发现我之前，我希望能不动声『色』探查。”
陆酬微一颔首：“注意安全。”而后他解开了白晓昱的封印，拉着岳婉就要离开。
“求求你——”岳婉哀求他，又转头看了看唐念念：“让我陪着他。”
唐念念抱起手臂：“你留在他身边对他影响很大，这才几天就已经成了这幅样子了。你又不是守护灵，做不到的。”
岳婉看到一丝希望：“那我就做他的守护灵。”
陆酬苦笑一声：“你不具备成为守护灵的资格，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魂。”
岳婉把目光移向白晓昱，他在熟睡，或许等他醒来，即将忘记这一切、更可能他会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时间会流失、一切都会被淡忘。
“我能……跟他告别吗？”岳婉望着两个人：“求求你们了。”
唐念念抱着手臂看着陆酬，等待他的指示，陆酬冷着脸看了一眼在床上沉睡的男人，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好吧，”唐念念心下微微释然：“稍等，我为你们搭影桥。”
这将是白晓昱最后一次见到岳婉，当然，不久以后，岳婉还会频繁的出现在他梦里，他们一起走过的点滴都像默片，在他脑海里不断不断的重复，思念会困扰他，他会偷偷哭泣、会辗转难眠，这种遗憾会随他走过好多年。
可是那些都将与岳婉无关，那些是他脑海里的东西，旁人无从干预，那是他自己心里的结。
今晚是最后一次，在梦里，岳婉向他做一个简单的、珍重的告别，作为他们此生最后的擦肩，也是她这一世记忆的终点。
要结束了啊，这些年的苦恋，岳婉笑着，内心竟有些释然。
“晓昱，我要走了。”梦里的岳婉依旧站在床边，被血染红的半张脸和那身带着血『色』的嫁衣都那么晃眼，她笑着、笑着，流下眼泪：“好好活下去。”
“带我走吧，”白晓昱望着她，心中有种即将失去的担忧，他近乎哀求着，说出这句话：“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抱歉，抱歉，我懂得太晚了。”
“可是终于懂了，”岳婉含着泪对他绽开笑容，她侧侧脑袋，竟有一派天真烂漫：“这样就好了。你会好好生活的，对吧？快说你会呀，你说了我就放心了。”
白晓昱拼命忍住，但还是泣不成声，他再也不管自己涕泗横流的样子会让岳婉觉得他多难看：“我会。”
“帮我照顾爸爸妈妈，”岳婉垂下眼眸，神『色』温柔：“不要喝酒了，再遇到谁，好好珍惜吧。”
白晓昱再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不住点头，别过脸，不想看她走远。
可是岳婉终究还是离开了，她向他回过头，投过最后眷恋的、无憾的一瞥，然后消失不见。
“她说暗主需要纯粹的灵魂。”唐念念皱着眉头在思索，彼时天已大亮，唐念念回到了家，坐在餐桌上拿起筷子吃早餐，不过似乎食欲不佳，有点心事重重：“不跟你一起了，我得去找趟高越。”
“你和我师父到底多早就认识？”白小樱这么开口突然把唐念念问的一愣。
“啊？”
“我觉得啊，”白小樱有点纳闷：“怎么感觉你跟他比我跟他还熟那——么多?”
唐念念坏笑了一下：“大概因为在你心里他是受人爱戴的师父，而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老神棍，所以我跟他说话就更无所顾忌一点。”
白小樱一皱眉：“别这么说，师父也不老。”
“四十多岁的人要摆七十岁的架子，还不许别人说他老。”唐念念哼了一声，把筷子放下：“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她有点急匆匆的，穿了外套拿起提包还忍不住抱怨：“做人真麻烦，还要走路打车，让我飘过去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她一撇嘴：“但是那样高越和学生都看不见我，可惜料~~”
“哈哈！”白小樱笑了两声，跟唐念念招手，让她下班早点去店里找她。
“我没有看清她的脸，”唐念念坐在高师傅的小院里，有些懊恼的帮他摘韭菜：“但是我真的觉得……”
“不要多想，”高师傅摘韭菜撸了一手泥：“想也没用，做好你的事就行。”
唐念念停下手里的活：“之前褚林秀所学的封魂术和岳婉所用的移魄术都是如今的禁术，我猜测蒋清茹更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是有人跟她换了魂。至于这些禁术，你我对此都不陌生，是不是？”
高越抬眼看着唐念念，显得有些慵懒：“什么意思，怀疑是我干的？”
唐念念一摇头：“怀疑你我还帮你摘韭菜？真怀疑你我会直接喂你吃屎。”她似乎有点焦躁：“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高越，如果你知道什么，务必不要瞒着我。”
高越笑了一声：“那么据你猜测，这些事会是谁做的呢？答案呼之欲出，是不是？”
唐念念沉下脸：“不可能，这种玩笑我不喜欢。”
“你让我不要瞒着你，我放手让你猜你又不信，”高越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不想面对咱们就先不谈，该来的迟早会来。”
唐念念犀利的扫了他一眼：“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纪铭究竟在哪儿，你最好不要一直考验我的耐心。”
“嗨，”高越不置可否的一笑：“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快查，查到了一定告诉你——要不要帮我拌个饺子馅再走？”
唐念念瞪了他一眼：“做梦。”
遗憾的是，唐念念为了岳婉提供的关于《通灵会六法》的情报追踪到蒋清茹家里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多时了。
父母似乎对此不怎么意外，他们甚至没有多少眼泪，只是哀叹着，女儿病了这么多年，他们也就照顾了她这么多年，算对得起她了。
可是这很奇怪，因为蒋清茹的家里没有出现鬼差。
换句话说，蒋清茹没有魂。
唐念念四下张望，有些疑『惑』，她的魂能去哪儿呢？转瞬她就明白，一定是被黑袍女孩控制了，她来去无踪，唐念念无法找到她，自然也寻不回蒋清茹的魂魄。
令她很感兴趣的是，那个让她倍感熟悉的面孔是否真是她的故人，如果是她，他们为什么还在徘徊、为什么需要这些无辜的魂魄。
无论是白晓昱、蒋清茹还是岳婉，这场爱恨纠葛，唐念念并不甚关心，世间离恨已然太多，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固然让她觉得遗憾，可是这种事在她的见闻里，早就不新奇了。
人们惯于为失去而悲伤，却总是忘记对存在的心怀感恩。
有时候，唐念念对一句话深以为然：不要怜悯死者，去怜悯活人。
大地的枯荣轮转永远秩序井然，一切的结束都不能称之为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小黑官复原职之后显得非常懊丧：“我真的纳闷，我刚复职的第一天就又丢了一个魂，好在这事上头也不明白，就略过去了，也多亏了陆酬替我说好话，不知道这些魂是不是欺负我记忆不好……长欢，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唐念念无奈的一笑，背着手和她并肩而立：“该来的迟早会来，在此之前，你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你现在不是比之前进步多了吗？”
看着唐念念鼓励的笑容，小黑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她点头一笑，显得元气满满：“我觉得也是！我会努力的，加油！”
唐念念随她一起展颜笑起来，目光却朝着蓝天望去。今天是个无比晴朗的日子，万里无云，天空澄净而高远。
不知道未来，平静的生活之下还会有什么暗涌在等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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