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念朝她飘过去，附身轻轻一捞，带着她从人群中缓缓站起，大家把她的尸体围在里面，还有人在试图给她做心脏复苏。
唐念念转眸望了一眼杨老师，她此刻正漠然的看着自己的尸体，每一个新鬼都是这样。
“该走了。”唐念念走过去，手指轻轻绕了绕，杨老师麻木的跟着她往外走，唐念念哀叹一声，带着她转过身。
几乎是一刹那，她的耳边闪过一阵细碎的叮铃，像风一样窸窣紧急。唐念念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反手亮出了骨笛：“胆子不小啊，”她看起来很愤怒，眼中闪着熠熠光亮：“敢跟鬼差抢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她扯下腰间的布袋往上一抛，杨老师的魂魄就影影绰绰被收尽了布袋里，这是地府新发的法器，不像当时的缚魂袋那么好用，可是盛个把灵魂当然绰绰有余。
唐念念把布袋挂在腰间，飞身顺着那道旁人看不到的细碎光影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教学楼前，唐念念见那道光影想往远处跑，事不宜迟。
趁它将要转弯的一个迟滞，唐念念伸手掷出一道铁链，那铁链仿佛有灵『性』，顺着光影疾速绕了两圈，唐念念收手猛地往回一扯，那光影像是有了实体，步子在空中略一停滞，笨重的跌回了地面。
“什么玩意儿，敢在鬼差手下抢人。”她眼中闪烁着快意，很早就巴不得跟谁这么打一架了，于是她凝眸，眼见那个虚影渐渐浮现出朦胧的实体。
唐念念皱起眉，心下大惊：“小狄？！”
这只兽看起来非常狂躁不安，奈何被铁链束缚，它无法挣脱，只能躺在地上用鼻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它的身形影影绰绰，乍一看好像小词镜子背面那只温润的兽。可它眼睛猩红，向念念张开嘴，『露』出骇人的尖牙。
“祁子期在哪里！”她扯了一把铁链，猛豹吃痛，哼唧了一声。唐念念厉声问：“带我去！”
猛豹闻言挣扎了两下，样子十分痛苦。
“你受伤了？”唐念念上前两步，手中的链子不觉松了松。
不料猛豹盯准了她腰间的布袋子骤然发力，伸出长着獠牙的尖嘴就向唐念念的腰间袭去，唐念念反应极快的一个闪身飞离几步远，护住了布袋。就在她分神的一刹，猛豹向相反方向敏捷的一个跃身，不见了踪迹。
“混蛋——！”唐念念发出一声怒吼，旁边上自习没有老师的学生们正在叽里呱啦的说话，莫名其妙都一起静了下来，然后他们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老师并没有来，就哄笑一声继续聊起来。
远处传来汽笛是声音，救护车来得很快。
唐念念知道再耽搁已经无益，拿起册子在上面划了个勾，而后伸出手，铁链听话的自动收进了她的袖中。
那厢坐在教室里的周小筠看了一眼窗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学校里流言总是传的飞快，杨老师送院抢救的事情在学生中间不胫而走，孩子们喜欢相信怪力『乱』神的故事，似乎能给生活增添不少刺激，有人传言老师心脏病发作，血都喷出了几米；更有人把这件事和涂晓茵的死联系起来，说九班受到了魔鬼的诅咒。
今天九班的学生格外安静，倒不是相信了这些传闻，而是年轻的他们未经生死，很难相信前一天还那样鲜活有朝气的老师现在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林磊趴在座位上郁郁寡欢，穆丘却对此事不太在意，因为他有更加感兴趣的事情。
“诶，新转来那个长得不错。”他用手肘碰了碰林磊：“我要追她。”
林磊发出一声几乎不能耳闻的嘲笑，拿起书本就坐到了前排的空座位上。穆丘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没多在意。他有些讪讪的转头，发现方文正在看他。
“看我干嘛！胖妞。”他粗鲁的嚷嚷一声，方文默默转过了头。
自习课下课后，周小筠收到了穆丘一封感情极为真挚的情书，痴心程度不亚于几天前他对涂晓茵。
周小筠收下情书，抬眼看着他一直发笑，笑的穆丘心里『毛』『毛』的，可他仍然很高兴，因为周小筠很显然给了他机会。
“晚上，我会去的。”周小筠淡淡说着，声音清脆。
穆丘欢天喜地的往门口走。方文一脸担心，对周小筠说：“你不要跟他去，他……他不好。”
“我不好？”穆丘听到扭头又走进教室：“胖妞，你再给我说一句？”
“你不能这样，”很显然方文很害怕他，但她仍然站直了身子：“子期是新转学来的，她还不了解，学生要以学习为重，你——”
“学习为主！”穆丘重复着她的话，狠狠地在她腿上踢了一脚，方文一个趔趄往一旁仰倒，穆丘笑的前俯后仰：“傻x！”
说罢他向周小筠抛了一个自以为很酷的飞吻，手揣在兜里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方文眼里含着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等周小筠说话就说：“我没事，你别去，他不好。”
“为什么不去？”周小筠侧着脑袋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深：“送上门的，我为什么不要。”
方文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一脸的难过与着急。
“你，帮了我。知恩图报，”周小筠看着前方的黑白，眼神有些涣散：“我，把他的命，送给你。”
“什么？”方文恍若未听真切，周小筠却不愿再说，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唐念念因为灵魂被小狄袭击的事一直都心情不好，原则上说这种事情是需要通报上级的，可是她几经犹豫，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陆酬，一来是最近地府很忙，或许疲于抽出人手，二来是因为这次小狄有备而来，就仿佛是在挑衅。
她带着杨老师的魂魄下了地府，几乎可以想见尘世里杨老师的家人朋友还有学生们会是怎样的心情，这是她第一次带着这一世的某个良师益友走上这条路，杨老师在她身边无意识的跟着她飘过黄泉路，她即将被暂且安置下来，等到灵魂恢复意识时，她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在地府中孟婆汤将会失效，她即将回忆起累世的恩怨情仇，直到她的执念都不能称作执念，七天之后，唐念念会带她回到阳间参加自己的葬礼，再之后，她会根据过往的因果开始下一世的轮回。
生生世世人流转，是寻常人避无可避的规则。
“就在这里休息吧杨老师，过些天我回来带你上去。”唐念念把她交给鬼差时这么说着，她知道杨老师是听不到的，然后她叹息一声，将要回去那个很多人再也无从‘重新开始’的人间，这么想着，总是没有理由不感激生而为人。
杨老师去世的消息很快在学校不胫而走，听到这个传言时同学们始终不信，没有官方确认的流言总让孩子们好奇，可是他们很快就从好奇中清醒过来。
这次的流言不再让他们觉得好笑，因为主角是他们的老师。
“反正明天就上语文课了，明天上午连上四节语文课，杨老师还说要检查背课文，明天上午老师肯定就来了。”林磊看不得班里同学这样消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让孩子们在怀疑中看到一丝信念。倒不是相信林磊，而是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有个主心骨：“行了行了，都回家吧。”
孩子们背起书包各自回家，不管杨老师明天会不会来，他们每个人都决定回去好好背课文，倒不是为着别的什么，孩子们的心念里，似乎自己足够听话了，很多注定是真实的传闻都可以被感召、被化解。
虽然杨老师严厉又古板，但是他们希望杨老师回来。
当然，总有例外。
比如穆丘这样不服管教的男孩。
他可不管杨老师会不会死，事实上，就连他之前喜欢的那个叫涂晓茵的女孩的死都没有在他心里激起涟漪，人死如灯灭，女人如衣服，这个泡不到，换一个就是，他喜欢所有美丽的面孔，什么爱情不爱情的，矫情。
他觉得自己很帅，虽然帅不过林磊，但是他自信可以成为很多女孩茶余饭后的谈资，男孩不坏女孩不爱嘛。就比如周小筠，她愿意来赴他的约，说明她对他有意思。
周小筠倒是很大方，她只身赴约，看起来落落大方，看见穆丘，她面带若有若无的微笑走近了他。
她让人觉得神秘，人们总会对这种女孩心生喜欢，穆丘当然更是。
“坐会儿？”穆丘看着空无一人的后『操』场，这里黑洞洞的，有个可以钻出去的小门，这个小门通向一栋烂尾楼，这个时间，周围早就没有人迹了。
她这样的女孩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周小筠仍然笑盈盈的盯着他，笑的他浑身发『毛』。
“……要不，我送你回家？”
周小筠眨眨眼，尾随穆丘出了后『操』场，走在烂尾楼旁边的小胡同里。
穆丘决定吓吓她，或许她会怕到不行，那么这样的话，他就有机会施展英雄气概，等走出这个小胡同，他们的关系或许就更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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