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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连枝》十二: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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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你的血,让你们夜郎族和那些早已灭绝在我手下的种族一样为我所用,成为我的一部分。”那个光影忽明忽暗,似乎很是兴奋。

季颜觉得浑身都痛,果然,这个人强大到不用银匕首也能让他流血。

这真好,他取了他的血,往后他都将畏惧鲜血,那些有强大力量的人的鲜血往后都将是他的梦魇,至死不能摆脱。

季颜想,这样也好,他亲手为他制造了弱点,有了弱点,往后的人就有了胜算。

他不再挣扎了,就像可口的食物一样在被他吸干,再往后,这个屋子里将不再有他存在的痕迹,他会变成一株枯草,被清洁工扫进垃圾桶、带到垃圾场处理掉,那个时候,这个天地间都不会再有他的痕迹了。

这真好,季颜用他最后一丝意识想,等慕秋澜发现自己中计,那应该是很久以后了。那个时候,季柯也已经安全,夜郎族的一丝血脉,终究能在他身上得以延续。

慕秋澜看着季颜逐渐失去神采,最终成为一株形容枯槁的异草。如果他有身体,他会继续把他踩在脚下,化成灰烬渣也不留,可是如今他做不到。

他也很高兴,一切都在照着他想象的进程发展,万魂丹很快就将炼成,这个天下,很快就有一部分是他的天下了。

也已经深了,这间屋子的灯还亮着,可是这里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再晚些时候,季柯或许会过来敲门、会喊工作人员过来开门,可是他什么都找不到。

有一个影子很轻缓的飘进了房间,她是个灵魂,一丝风都带不起,她俯下身,从地上捞起了那株『药』草,把它托在手心细细端详。

唐念念知道这是季颜,因为只有夜郎族这样稀罕的异族才能变成这样她没见过的异草,才能被一个灵魂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捡起来。

“以后你就是我的书签,时岁漫长,我会把你记在我的手记本里,也算是来过人间一趟。”唐念念把她揣进口袋,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她面带微笑,怀了几分珍重:“我只能这样感谢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当你答应了,我们走吧。”

夜还长,梦夜还长,不知道今晚之后,又会有什么事情悄悄改变。

季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季颜站在他身旁,跟他讲清楚了前尘后世的一切,然后,他很平淡的跟他道歉、跟他道别。

“去核桃胡同找一个叫唐念念的人,她会帮你融合魂魄,魂魄融合异常痛苦,可是打这儿以后,你就能像之前一样好。”他笑一笑,带着几分羞赧的歉意:“今生你失去的,我无力帮你挽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过。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这一生有很多遗憾与亏欠,说再多愧悔,过去的终究无法挽回,我活着的这些时岁,也没过多少欣喜的日子,现在也算弥补了一些罪过,请你原谅我。”

季柯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这么长时间里,他终于有了一夜好眠。

数个月都在做梦,就好像一直亲身经历着一部电影,今天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结局了。季柯起身洗漱完毕后去敲季颜的房门,预料之中,没有人回应,这可真蹊跷,就如梦里季颜所说,他要去往‘彼岸’,季柯不知道哪里是彼岸,但是他心里明白,那一定是他短时间内到不了的地方。

他却没想到季颜也知道核桃胡同,不管这之中有什么关窍,到了今天,他都有必要去问个清楚了。

唐念念在按照季颜留下的锦囊给季柯熬最后一次『药』,就在高越的葡萄架下,一个小『药』罐和好几根蜡烛,季颜已经配好了『药』,事无巨细都在信里写的清楚,唐念念只要一步步『操』作即可。

“虽然是『药』族,可是他们还是要付出劳动,真是辛苦。”唐念念看着信,不断地搅拌着汤『药』:“有点奇怪,这服『药』并没有用到季颜的血,它真的会发挥作用吗?”

“既然他珍重的要求了,那就应该会吧。”高越凑过去琢磨着『药』方:“夜郎族一脉自此断绝,真是有点遗憾啊……唯一庆幸的是我们已经求到了魂魄融合之法,或许也是天意。”

“所以其实人人都有不容易啊,”唐念念叹了一口气,突然听见了铁门吱呀的声音,和高越一起转过头去看。

季柯站在门外,带着几分礼貌的怀疑:“请问,唐念念在这里吗?”

唐念念举了举手,『露』出了笑容:“你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熬『药』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所以允许我打个电话把我朋友叫来,她是你的歌『迷』。”

于是这一整天季柯都待在核桃胡同看着唐念念熬『药』,唐念念倒不觉得他是偶像,一边熬『药』一边笑着问:“很难是吧?他每天都这么给你熬『药』来着——你今天为什么会来,他在梦里提醒你了吗?”

季柯坐在藤椅上跟她讲起那个梦,平静的就好像一个旁观者,末了他叹了一口气,淡淡说:“我没有什么感受,也很难相信这些真的发生过,只是毕竟梦里我是当事人,所以还是挺不好受的——所以那些是真的吗?不可能吧。”

“不相信也是好事,证明孟婆汤对多数人的效用都很好。”唐念念和高越相视一笑,高越显得颇有点无奈:“真羡慕这些人。”

季柯低下头沉默片刻,喃喃的说了句:“太神奇了,我是说这一切。我都很难说是真的有鬼神,还是只是我的精神被控制了。”

“反正只要你相信这服『药』下去你就会慢慢康复就好。”唐念念伸了个懒腰,继续搅那些『药』:“季颜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服『药』喝下去之后你会非常难受,但是之后就会越来越好?”

季柯微微一点头:“他在梦里告诉过我——可是梦境怎么能传递信息呢?到底是什么手法,还是新科技?”他浅叹一声:“如果真的是事实,我想告诉他我原谅他了,毕竟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作为旁观者的话,我觉得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唐念念扬了扬嘴角:“或许他会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

傍晚的时候『药』终于熬的告一段落,唐念念已经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这一天我就喝了杯咖啡吃了个汉堡,一会儿我出去就要点个全家桶。”

季柯已经在佛堂准备服『药』,高越也很有兴趣围观魂魄融合的过程。

“其实我不太为季颜难过,”在唐念念端『药』去佛堂的时候高越说:“一世一世这么孤独,其实魂飞魄散挺好的。”

“现在你不该这么想。”唐念念看了一眼小厨房,白小樱和沈眠在里面做饭,她已经能闻见饭菜的香味儿了:“现在有沈眠在你身边,你也算有个盼头,这应该算是你要活下去的理由,算吗?”

“当然。”高越笑了:“往后为了阿眠,我也会尽力活下去的,只是很懂得那种永世孤独,没有盼头的感觉。”

“好在他身上也算流着季颜的血……夜郎族还有一点血脉延续了下去。”唐念念叹了一口气:“这或许也是季颜的用意吧。”

季柯看着那碗『药』,它比平时的『药』看起来都要粘稠,几乎是墨黑『色』,他端着碗看了看唐念念,又看了看高越:“真的管用吗?”

“会很疼,可是应该没问题,我是按他留下的『药』方熬得,分毫不差。”唐念念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我们都不知道究竟会有多痛苦。”

“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夜郎族讲究否极泰来,或许这也是他们的用意之一,”高越望着他:“感受到了切肤之痛,才能珍惜活着的时光。”

季柯微微颔首,侧头看了一眼宝相庄严的佛像,他默默伫立在那里,似乎洞悉一切,却缄默不语。

“如果我能好起来,就好好活下去。”他不知怎的下定了这个决心,仰头将『药』水一饮而尽。

秒针滴答滴答走着,在季柯心里,他似乎已经走过了一千一万年,他闭着眼,觉得疼痛从心口生出脉络开始蔓延,蔓延到全身,一点一点的割裂。细密的汗珠从头上落下,这是个寒冬,但他却如坠火海。身体的疼痛他能忍受,濒临崩溃却不至于崩溃,但他的脑海中飞速流转的是很多的从前。

有小珍、有竹林、有季颜,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在他面前飞速地闪过,快到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回旋。那似乎是他生命里的生生世世,有欢喜尴尬、有曲折蹉跎,有幸福,也有辜负。

这些滋味在他心里轮转着,伴随着这种蔓延生长的疼痛,他伏在地上缩成一团,纠结挣扎,高越和唐念念跪坐在他旁边看着。

是难过,很难过。那些悲伤和哀怨在滋长、消散,最后被那些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全盘化解。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在佛堂前坐定的时候,觉得时间已经轮回了几百年,这真是其妙的体验,很多人这一生怕都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唐念念看他到底未发一言却痛苦难当的样子,有点心有余悸:“疼吗?”

“我想起很多事。”季柯闭上眼,努力抑制住他的哽咽,攥住心口:“我……很难过,很难过。”

许久之后他明白,那种难过的感觉是遗憾,就像他失去小珍一样,他永远后悔着自己蹉跎了那些年月,甚至、他很后悔没有好好对待季颜。

唐念念皱了皱眉,垂下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融合魂魄的那天会不会也承受这么多复杂的痛苦,可是她相信打这儿以后季柯会慢慢好起来,恢复到从前。

“人生还很长,好好走下去吧。”唐念念轻声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白小樱带着几分忐忑在院子里站着往里看,示意唐念念他们可以去吃饭了。

季柯虔诚的合十双手,对着佛像拜了几拜,不再去诘问为何命运不公,也不想再问自己经历了这么一段究竟会不会好起来。这些似乎不那么终要,至少现在不重要了。

“或许我们一生所求的,无非就是这么平淡幸福的几顿餐饭。所有浮华功利也是转眼空,所以人不管活到什么时候回头看从前都不可能毫无遗憾。”高越邀请季柯吃了饭再走,看着他踏出佛堂的背影,对唐念念叹息道:“他或许也会想明白,他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希望和祝福,已经比很多人都幸福了。”

唐念念抱起手臂,笑容有些疲惫:“是,他总能走对他的时间的,人生这么长,会遇见其他的幸福,归根到底不管是季颜还是你我,我们所做的不都是要努力活着吗。”

高越笑一笑,随她一起踏出门吃饭去,明月当空,那些珍惜的此刻都在,那些难过的事情不如留到明天再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我的鬼差朋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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