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目送樊星上楼，有些自责没有亲自送他回家，可是不得不承认想到今天和樊跃龙的那个对视就让她害怕，在已经知道了那么多关于尸偶的真相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跟他面对面了。
“记得我让你保管的那张符，如果需要的话你就拿来用。”她给樊星打了电话：“要不然今天就在医院陪着你妈妈吧。”
“说什么呢？我都到家了。”樊星嘟囔了一句：“——他竟然还在睡，我真他妈……”
“——那就让他睡吧，”沈眠觉得这件事早晚都要有个解决办法，干脆就按高越说的，明天跟时宇商量一下：“你也早点睡，明天记得早点到医院去。”
“知道了。”樊星嗯了一声，跟她说了再见。
既然尸偶没什么动静，沈眠也就放心了，她叹了一口气，觉得碰到这样的事，他们势单力孤，着实有些无助，还是要早点寻找有效的法子把这一切遏止住才行。
“你还睡？！我妈住院了你都不管，你是不是有病？”樊星打开门，对着漆黑的里屋忍无可忍的咒骂：“你死没死，要是没死就滚出来转转。”他说完用力关上门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有动静，樊跃龙好像是有病，在客厅里一圈一圈的转来转去，这还不要紧，令樊星生气的是他把自己白天没来得及弄好的模型碰倒，洒的满地都是，不仅如此，樊跃龙根本没有把它们捡起来的意思，而是一圈一圈的反复踩踏，视若无睹。
“你有病吧！”樊星冲过去把他狠劲儿推到了一边，早就看他不顺眼，从以前就是，今天妈妈生病他不闻不问更是，他恨不得杀了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从最早的时候开始他就无数次的有过这个念头了：“我不学好是因为谁啊！卧槽，你是不是傻X！”
樊跃龙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在门框上，他漠然的爬起，继续沿着刚才的途径小范围的散步。
樊星就好像一拳捶在了棉花上，他气的大气直喘，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谜一样的表演，而樊跃龙似乎没有被这件事触动丝毫，他只是重复着“出来转转”的指令，一圈又一圈的走。
樊星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这有违常理啊，他推了樊跃龙，可他不曾责骂，甚至没有停下，这难道不是疯了？
“懒得理你！”樊星不想跟他和解，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一次重重关上了门。
他没有看见爸爸头上的伤口，那是刚才被他推倒撞在门框上的伤口，被一个凸起的钉子扎住，又被没有痛觉的他生生把头从钉子上拔出来的伤口。
它没有流血，也不会影响他的行动，于是他就这样继续走，继续走。
很晚了，樊星觉得自己已经睡醒一觉，但他心里还堵着一股气没有发泄，所以很快清醒了。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他想去上厕所，打开门的时候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想法——他不会还在一圈一圈的走吧？
夜晚总是会让人变得胆小一点，樊星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实在太不对劲，哪有一个正常人会被人打了一句话都不说，还那样旁若无人的继续走路的，他突然想到沈眠送他的符，难道这有什么深意吗？
带在身上总归是有备无患，樊星从鼠标垫下面把符咒拿起来握在手里，打开了房间的门。
开门之后他松了一口气，樊跃龙并不在客厅，如果他还在这里一圈一圈的走，樊星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关灯，难道知道妈妈生病了他还真就又回房间里睡了？还是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以为他在开玩笑？
樊星这么想着，迈腿就往厕所走，他看到一地的模型碎片就心疼，一会儿要好好收拾一下，大部分应该都还能用，他这么想着，根本没注意到厨房有人。
屋子不大，塑料袋的窸窣声很清晰，尤其在寂静的深夜，突然有声音从那边传来，樊星吓得差点跳起来。
借着开着的冰箱投来的灯光，樊星发现爸爸蹲在冰箱旁边吃东西，带着探看的心态走近几步，樊星吓得差点没叫出来。
爸爸在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撕咬着妈妈今天早上放在冰箱上面解冻的生肉，他似乎极为满足，一边吃嘴里还一边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你干什么？”樊星吓得后退一步，这分明就是僵尸！
樊跃龙吃的正香，根本不理他。
“你有病吧！”樊星拿着手里的符慢慢走近他，他觉得自己根本还没醒，这一定是梦，不然爸爸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不敢靠近他，抬腿照着他的手肘一踹：“你是不是有病啊！”
樊跃龙手里还端着浸了血水的碗，他觉得饿了，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当然，他并没有什么意识，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吃、想要攻击一切打扰他的东西。
当他浑浊中带着几分凌厉杀意的眼眸盯住樊星时，他觉得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他认识的爸爸。
是野兽，只有饿极了的野兽才会这样看着他的猎物。
樊星还没来得及反应，樊跃龙嘶吼着骤然张开双手向他扑来！
“啊——！”樊星发出了一声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发出的尖叫，原来人在害怕时都会这样。
真的是一场噩梦啊，他头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樊跃龙却连连后退，似乎为着什么感到害怕，就好像怕水的狗见到了水、怕光的鬼见到了光。
樊星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他手里的符。樊跃龙竟然畏惧这张符！
他才不管是人是鬼，他什么都没想，这一刻他只是想活命而已。樊星不假思索的驱步上前，把那张符稳稳贴在了樊跃龙的额头上——就好像电视上看过的控制僵尸的办法一样。
樊跃龙几乎是应声倒下了，他倒的那么快，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般，让樊星震惊到无以复加。
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是樊跃龙并没有灰飞烟灭，他倒在厨房，地上还有被撕过几口的猪肉和洒了一地的血水和破碗，冰箱门也没关。
不是梦啊……
樊星觉得自己清醒了，他远远退了几步，却颓然跌坐在墙边，抱紧自己开始发抖，他此生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因为……爸爸好像死了。
他就这样死死盯着它，从天黑到天亮，樊跃龙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清醒的预兆，樊星不敢去碰他，他怕他突然起来，更怕他已经浑身冰冷僵硬了。
报警吧。
最后他想。
第二天早上没有在医院见到樊星如约而至，沈眠的第一感觉就是会不会有问题，她给樊星打电话没有人接，这让她更加害怕，如果她明知道这是一场灾难而没能避免，那她一生都无法原谅没有保护好这个男孩。
她打车去到樊星家门口，却被热切议论的邻居和警察的封锁线挡在了门外，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姚振东也在，他正在给热心的围观群众做采访记录，见到沈眠，他带着一种怒极反笑的态度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你有新闻。”
“这好像和新闻没什么关系，”沈眠头一次有些愠恼的顶撞他：“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姚振东冷哼了一声，网瘾少年弑父的新闻，他就不信她沈眠没兴趣，不然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
“你说他平时就和家人关系不好，然——”
“那孩子呢？！”沈眠分外急切的问那个热心邻居。
女性哎呀哎呀的叹息着：“应该是投案了吧，不是只有他爸爸一具尸体吗？警察这么快过来，他应该是投案了。”
“当然，我会去看守所采访他的。”姚振东提醒沈眠不要跟他抢：“这条新闻我能做个专版，探讨一下未成年人的——”
沈眠顾不上听他说话扭头就走，姚振东唯恐她抢了先，跟热心群众说了一句稍等就去拦住她：“你想干什么？去挖看守所的新闻是不是？那我不妨告诉你，你进不去，那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沈眠眯起眼睛，从没感觉这个人如此讨厌：“你觉得你写出这份报导之后他会怎么样？你连人是不是他害的都没弄清楚，就想着抢热点吸引眼球，你心里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新闻一旦报道出去，这孩子往后怎么做人？你也想清楚点吧。”
沈眠说罢转身急匆匆走远，姚振东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吵得直发愣，旋即他不屑的一笑，自恃清高，那她现在做的是什么事？
沈眠则要去向高越求助，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动用关系也好，她必须见一见樊星，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愿意作证为这个孩子洗脱罪名。现在汤红躺在医院里，一家人几乎因为这样有悖常理的事情支离破碎了，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家庭深受其害。
这不是樊星的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蒙上弑父的阴影。
“……高越，”沈眠一边走一边拨通电话：“出事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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