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就不必，归墟也属蜃楼一隅，这是我的责任。”姹傩望着唐念念，微微扬起嘴角。“只是，想不到龙息草在你体内这么久却还没有融合，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不不，此番不是为我的事而来，事实上，进来之前我也没意识到会来到蜃楼归墟，”唐念念摆摆手：“魂魄融合之术我已经学到了，只是要完成这件事，如果能活下去才能……”
姹傩微笑着看着她：“我明白了。人间的动荡，我也感觉到了，你是鬼差，想必是为那件事来的。”
唐念念嗯了一声，有些黯然：“这都不是外人，忘了跟你们介绍了，这是姹傩，也是蜃楼的主人，之前在夜雨村你们知道的海神。这是白小樱，这是肖凯，我的朋友们。”
肖凯冲她礼貌的一点头，这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针锋相对过，白小樱也已经意识到了她是谁：“我知道了，就是你一直在祭拜的那个海神。”
姹傩闻言轻笑一声：“人类不是有句话吗，把人往高处捧总是不错。海神也好，海妖也好，都只是旁人对我的称呼，我不在意这个。”
唐念念闻言哈哈笑了两声：“被你发现了。”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原地伸了个懒腰：“其实我很想问问，这个归墟到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它到底能通向哪里？”
“这是人的意念组成的地方，这些，想必你已经清楚了。”姹傩向前走了几步，示意他们跟上：“不必想着节省体力，归墟里的时间流逝渺小到不值一提，数年也不过人界的一瞬，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在归墟待上百年也耗费不了你们多少体力，但是想必那样一来，你们的精神力却早就崩溃了。”
怪不得不会累呢，白小樱心想，累也是心累，不断的杀人、不断的行走。
“归墟通向哪里，我也很难完全了解，我能掌控的只是冰山一角，也就是属于蜃楼的这部分地界，就连‘归墟’这个名字也是由我命名的。”姹傩继续说着，声音很温和：“我没有向更深处探究过，只是我觉得，人的精神有多广阔、执念有多少，这个幻境就有多大。”
“天哪……”唐念念闻言有些惊诧：“那我们怎么和慕秋澜汇合？难道他已经掌控了这里全部的秘密吗？”
“他不会的，即使无比强大的对手力量也终究有限，可精神力无比浩渺，相信他也万不及一。只是……我猜这个幻境是个时空断流，他撕开的通向人间的那个裂口离归墟不远，那么他本人离归墟也不会太远。”姹傩继续徐徐向前走着，在她的掌控之下，幻境中没有再出现一道道门：“由于时间流逝异常缓慢，这里很适合妖族和灵体修养，譬如我赋闲之时也总是会来归墟修养一样，我盘踞在此，那个所谓的暗主不敢轻易踏足，就像我不会轻易踏足他的地盘一样。但我猜测，这个幻境既然本没有实体，它的灵魂是众生的意念赋予的，那么往后的路应该也是大同小异，剩下的空间需要你们自己探究。”
唐念念点点头，不管前面是什么，三个人在一起就没那么可怕了：“我明白了，这次真的多谢你。”
姹傩闻言停下，转过身来面对她，她打量着唐念念的目光，眼中似有水波流转：“我想你要感谢我的事不止这一件，所以先别急着离开。”她轻笑一声，摊开了手掌。
她的手心浮起一层白色的烟雾，雾气渐渐聚拢成一个圆，他们什么也看不懂，可是姹傩显然知道烟雾传递的信息：“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一个人试图走入归墟寻找你。”她跟唐念念说：“我把她困在了一扇门中，眼下她已经沉溺在此，我不认识这个人，你要进去看看吗？”
唐念念有些困惑，转头望着白小樱和肖凯：“怎么……还有其他的人吗？”
两个人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或许是你的敌人派来的也说不定。”姹傩专注望着掌中的烟雾：“不管是谁，入我归墟，无我允许便不可能轻易脱身，被困归墟的人和当时你梦中那个小姑娘一无二致，可如今你们显然不再是朋友，既如此，就交由我发落吧。”
“是子期？！”唐念念闻言陡然惊讶：“是她吗？”
“我不知晓她的名讳，或许是，她的执念很深，此刻正在那里停留着。”姹傩握住手掌，那团烟雾恍若有意识般地消散了：“我为你们开启通途，帮她除去心魔之后你们自可开启大门离去，再往后，就不是我能插手的地界了。”
唐念念心中焦灼，却也真切的感谢着她：“我明白，多谢你。”
在姹傩为她开启通途的时候唐念念有过那么一刻的犹豫，她回头望了望姹傩，姹傩也面带微笑平静的目视着她。
她是他们过往的见证者，关于炤的事情，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是你呢？”唐念念突然站定，转身问她：“是要一个残酷的现实，还是要一个美好的曾经？”
姹傩微微一怔，或许未想到她会询问自己的建议，可是几乎是立刻，她就有答案了。
“我的回答不是很明显吗，你到过海底城，也看到过我的梦。”她望着唐念念，目光温静平缓：“来日也不可追，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想把时间永远留在那一刻，可以爱我所爱。”
唐念念的目光微微黯然下去：“我明白了……”
姹傩颔一颔首：“走吧，愿你们一路顺遂。”
唐念念一左一右牵起肖凯和白小樱的手，跟姹傩再一次告别，踏入了那扇刚刚开启的门。
风景乍然变幻的时候，他们有些不能适应这里的光线，唐念念的神色变了几变：“这里是……”
唐念念举目望着茅草屋顶和石头房子，它们方方正正的伫立着，门上挂了很多兽骨制成的风铃。
白小樱和肖凯也好奇的打量着，这里好像远古时代，却又说不清是何年月：“这是？”
“这里是雪泽谷。”唐念念面带微笑说，声音不觉变得轻柔：“我的故乡。”
是雪泽谷，她曾在踏足归墟的时候回来过，看来祁子期也一样，即使时过境迁，这里对她们来说意义也是一样的。
这是她们最好的故乡，也是除却梦中，再也无法回到的地方。
“走吧，我们去找她。”她带着一点近乎贪恋的眷恋环顾了一眼周围，却害怕耽于往昔很快的掩饰了：“梦境不会太广大，我们很容易就能遇见她，你们不要出声音，也不要出手伤害她。”
祁子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她曾经和慕秋澜一起在幻境中待了很久陪他养伤，但是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从来不允许她乱走。
“我一点都不了解这个鬼地方，但我感觉到这里有很多乱流，万一走散了很危险，我利用这里的混沌开辟了一个角落，制造了一个幻境宫殿，我们就在这里待着。”
那个时候，慕秋澜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从没有诘问和怀疑，所以祁子期在这个幻境一角中待了百年有余，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它。
她从来没有想过踏入那些门就能回到雪泽谷，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轻易、那么唾手可得。
“干什么动它，放在那儿它不容易坏。”祁子期看见那人伸手要去拿她放在那里的果盘赶忙制止：“别动，这是我精心挑出来的。”
“你把这些果子晾在窗台上风一刮就皱了，要真想等长欢回来吃还是放在地窖里，我给它们贴个禁制咒比较保险。”这个男人说完这句话顺手捞了一个果子边吃边走：“长欢要过几天才回来呢，放在这儿不烂也得被人吃完。”
“谁让你吃的，还给我！”祁子期看他抓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果子伸手就要去抢。
男人嗷呜两口塞进嘴里两手一摊，嘴巴鼓鼓囊囊的：“说惹不要放在这儿。”
祁子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你这个样还想做我师父，做梦吧。”
男人咽下果子嘿嘿一笑：“不学我还懒得教呢，落个清净。”
祁子期朝他做了个鬼脸：“臭和尚。”
在最初踏入这个幻境时，她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高越，开始的时候她很排斥他也出现在雪泽谷里，可是这么走着走着她就习惯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感到遥远而熟悉，他们那样鲜活可亲。她开始忘记来时的初衷，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这里一直活下去，她原本就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现在她很惋惜高越吃掉了那个最大最红的果子，他一直想让自己跟她学术法来着，他一直担心着自己百年之后，自一身绝学就此失传未免太可惜了，长欢在谷里的时候倒是偶尔会跟他学个皮毛，可是她就不愿意学他的那些画符、八卦禁咒什么的，甚至她对秋澜的炼丹养蛊也不感兴趣。她喜欢驯兽，其他的那些略知一二就好。其实人生无非百年而已，雪泽谷这样的地方，就算优哉游哉的待上一辈子也不会腻，因为每个人都是家人，他们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果子是给我留的吗？”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祁子期带着欣喜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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