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头拼命摇头，他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几欲张口都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发青，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在竭力忍耐着巨大痛苦。
一旁的从梦眼疾手快的塞到他嘴里一颗药丸，过了片刻，老余头才终于算是缓过劲来，脱力的依靠在千舟身上，眼中全是惨然。
“族长见多识广，最先察觉不对，可那时，我们都已经到了寨子，成了他们的碗中餐，手无缚鸡之力，又都只剩下半条命，身边还有孩子，哪里有力气逃？”
老余头声音颤抖，满是苦涩和无奈，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们.......我们被推进了毒窝，那里，全是毒物......只一夜......只一夜......就死了一大半啊！”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些至亲之人的凄厉惨叫，看到了他们的死不瞑目。
“我们.......历尽千难万险.......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那里.......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啊！没饿死，没冻死，没渴死，没被贼匪杀死，却被毒死在了毒窝里。”
老余头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越来越黯淡.......
一旁的千舟和颜若静静地听着，脸色也变得十分沉重。
若老余头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定然是无法想象的。
不着痕迹的摸上老余头的脉搏，千舟微不可察的冲身边的颜若点了点头。
老余头......说的都是真的。
“一夜过后，活着的被带出来，成了合格的药奴，死了的......被那些畜生啃食殆尽......连个全尸都不留......”
看着老余头赤红的双眼，千舟和颜若的心一阵揪疼，药奴的残忍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悲伤、绝望、痛苦、不甘、无力.......
“族长没了，爹娘没了，哥哥嫂嫂侄儿们没了，相依为命一起走过那么远路的亲朋好友.......都没了........老汉怎能不恨？”
“后来，麻木的活了一天又一天，许是寨子里的人见我们乖顺听话，又许是他们对自己的药无比自信......呵呵......便对我们放松了看管。”
说到此，老余头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
“我们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在眼前惨死，日日遭受毒虫啃咬，毒物折磨，坚持不下去的，早就没了性命，而活下来的，全靠心头的那一口恨意撑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拳头紧握，指节泛白，手臂上青筋凸起，仿佛要把心中的仇恨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千舟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予无声安慰。
“从离开余家庄到定凉边境，我们死了一半人，剩下的一半人，几乎全都折在了那个寨子！如此血海深仇，老汉誓死不忘！”
“我们一把火烧了那个毒寨，逃了出来，余三......毒入肺腑，只身拦截追兵，最终葬身火海，那个孩子......名路迁，侥幸存活，却也因为沾染了太多毒物，命不久矣。”
老余头颓然抹了一把脸，将悲伤尽数咽回肚中，扯了扯嘴角，满目悲凉。
他的眼前，似乎还残存着那一日的悲壮，整个毒寨烟尘滚滚，火焰冲天，余三拼命嘶吼着让他们逃......逃......而那个孩子，路迁，满脸鲜血和泥土，无助又恐惧的眼睁睁看着亲爹葬身火海.......
“我们四散而逃，惶惶不可终日，没有身份路引，没有银钱傍身，四处漂泊，风餐露宿，还要遭受毒性发作的痛苦折磨，自顾不暇......路迁，便被放在了一户农家院外。”
彼时的路迁也才堪堪三岁而已，他的生命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这......就是命！
若不是眼前之人有权有势，又与那孩子有亲，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寻人，老余头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这些陈年旧事。
久久的沉默，这样的真相太过残酷，几人心中都难受的紧。
直到历秋回来，千舟才再度开了口。
“路迁……那个农家位置，您还记得吗？”
老余头红肿着眼眶看向千舟，不住点头。
“记得，记得，老汉死都不会忘！”
是他们愧对余三，没能将余三唯一的儿子带回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死还是活……
拍拍老余头的肩膀，千舟强笑安慰：“没事.......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老余头沉默点头，吃力站起身，缩到一旁合上了眼，只眼角的那滴泪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陡然知晓这段往事的千舟和颜若同样心绪难平。
阴差阳错找到老余头带路，获得最新线索，是他们的幸运。
可往事的残酷，人性的残忍，又将他们刚刚拾得的希望击了个粉碎。
紧紧抱着怀中人，千舟罕见的有些慌乱。
没有希望也就罢了，最残酷的是明明希望就在眼前，转眼却又成了镜花水月.......
颜若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轻声开口。
“哥，没事的，最起码，我们的方向是找对了不是吗？纵使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我们付出了，努力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千舟垂眸，执拗看她，眼中全是压抑的痛苦和决绝。
两人朝夕相处多年，他又怎会不懂颜若心中所想？她总认为自己是他的累赘，殊不知，她是他的全部！
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一年比一年虚弱，甚至无法善终，那比生剜他的心还要痛！她有没有想过，她死，他又怎么可能会独活？
所以，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不仅他不能放弃，便是颜若自己，也不能放弃！
“若若，事关你的性命，便不能有不尽人意这个结果，你不单单是大运女帝，肩负国之重任，你更是我千舟的娘子，是我的唯一，我的命.......哪怕是找遍大运每一个角落，哪怕是寻遍天下，我们也必须要把身份铭牌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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