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不用像死鱼一样直挺挺地躺着了。”乔沅迅速调整心态，开始做肌力训练。
有事可做，时间似乎都变快了。
乔沅费劲地搬动自己的双腿，尝试着给自己换尿不湿，林蓝推开门走了进来：“你应该叫我们的，门外就有巡查的护士。”
“我只是想自己动手试一试，我不能一辈子让你们帮忙。”乔沅看着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病床，脸上露出懊恼羞惭的表情，“但是，我还是做不好。”
林蓝一边动作麻利地收拾，一边安慰她：“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听蒋瑶瑶说你上午做康复训练的时候表现得很棒，连周主任都夸奖你了呢。”
“只要你一直像这样好好接受治疗，总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的。而且啊，等你的病情缓解，还能搬到普通病房，到时候你就能在走廊里闲逛，也能到户外活动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乔沅笑了笑：“谢谢，我感觉好受多了。我会努力的。”努力逃离这里。
之后，乔沅婉拒了林蓝的帮助，自己尝试着从病床平移到轮椅上。
对于双腿健全的人来说十分简单的动作，她却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才完成。
娱乐室很大，里面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有放置着乒乓球桌的体育运动区，有扑克、麻将、象棋之类的文娱活动区，还有摆放着报刊杂志的阅读区，当然，病人汇聚最多的还是观影区。
观影区的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底下整齐摆放着一张张塑料椅子，当乔沅进来的时候，视野比较好的位置都已经被占领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喜剧节目，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打乒乓球的，玩扑克的，看书的，大家各做各的，互不干扰，看起来岁月静好。
乔沅知道，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每一个区域都有两个护士看守，她们都警惕地将后背靠在墙壁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位病人，一旦发现谁做出危险的举动，就会立刻冲上前去制止。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正在看电视的一位男病人，突然愤怒地站了起来。
他拎起自己坐的那张塑料椅子，朝着电视机砸了过去，边砸边破口大骂：“专家有什么了不起？专家就能胡说八道害得人家破人亡，我他妈打死你！”
塑料椅子轻飘飘的，并没有如愿砸到墙壁上的电视，而是打到了前排看电视的病人。
被砸的病人，转身就是一拳打在扔椅子的病人脸上。
旁边的病人立刻拍着手大笑：“哈哈哈哈，打起来了，好好玩，打啊打啊，打得更用力一点，流血了流血了，真好看！”
打人的又是一拳砸过去：“好看你妈！”
“住手！不许打人！”
护士快速赶来制止打架的病人，但是患有躁狂症的病人一旦犯病力气非常大，疯狂挣扎反抗，场面十分混乱。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勾起了乔沅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的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画面里同样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嘶吼。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脑海中的画面也逐渐清晰。
她看到自己的轮椅停在观影区，自己似乎被电视里的某个画面刺激到，突然抱头嘶喊。
尖叫声打破了娱乐室和谐的氛围，有些病人受到刺激也犯了病，大声哭喊，摔打桌椅，互相撕咬，甚至是袭击看守的护士，现场十分混乱，惨叫声不绝于耳。
头痛欲裂，脑中闪现的画面越来越多，现实与虚幻不断地重叠融合，乔沅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
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再变回原来健康的自己，她永远也没有办法离开这座疯人院。
还有爷爷……
他老人家已经因为她的自私莽撞离开了人世，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漆黑明亮的双眼已经被无边的绝望和死意所笼罩，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那张被踩坏的塑料椅。
五六个护士冲上前制止打架的病人，剩下的护士忙着安抚其他病人，没人注意到一张轮椅缓慢靠近混乱的观影区。
伸手拖过塑料椅，抓住已经破裂的椅子腿用力一掰，手里便多了一块带着尖角的塑料碎片。
手缓缓往上抬起，带尖端的塑料碎片距离头部越来越近……
尖锐的碎片即将戳中脆弱的眼眶时，乔沅的手指猛地用力收紧，眼中的绝望和死意已经被狠戾代替：“你想让我死，我就偏要好好活着！”
“喂，你在干什么？”有护士察觉到乔沅的异常，快速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厉声呵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快点交出来！”
手臂肌肉酸疼无力，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乔沅看着疾言厉色的护士，冲她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我刚刚看到这里有一张椅子坏掉了，担心碎片被人捡到做不好的事，所以就赶过来先将它捡了起来，正准备交给你们呢。”
说完，她乖巧地将塑料碎片交到护士的手里。
护士接过碎片，用手指摸了摸锋利的边缘，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可要是被有自杀倾向和暴力倾向的病人拿到，那就十分危险了。
他们很可能利用它一点一点割破自己的手腕，或者是将它打磨得更锋利，刺向自己或别人的要害部位。
“你做得很好。”护士收起碎片，看乔沅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警惕，毕竟在她赶来之前，乔沅正将碎片举在眼前。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直接叫我们，不要再自己动手，免得弄伤自己，明白了吗？”
乔沅乖乖点头：“嗯，我记住了。”
护士说：“这里太混乱了，你还是去那边吧，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乔沅转动轮椅，往阅读区那边去。
护士一直站在原地，盯着乔沅的一举一动，看到乔沅拿起一本书认真阅读起来，她才将视线转向地上残缺不全的塑料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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