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风雪骤停，推开门，入眼满目银白，雕梁画栋，巧夺天工，令人不自觉生出天地浩大，众生皆蝼蚁之感。
一瞬竟有出世的念头。
赵清和摇摇头，让桃蕊拎着早就备好的礼，坐了马车去郑家。
郑旭盼她许久，还没敲门里面就自行打开，抬眼便对上一张笑的温和清爽的脸。
“师妹，好巧。”
真巧啊，五年来都是这样，连衣服颜色都差不多。桃蕊心里唏嘘。
赵清和勾起笑容，“是我们心有灵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郑旭非常喜欢她这个说法，笑的眉眼都张扬起来，“我们进去，外面冷。”
郑墨整衣坐在堂前，腰背挺直，一壶茶去了半盏，见她进来，有些清肃脸色一瞬间温和下来，“清和来了。”
“给师父拜年。”赵清和跪下，冲他磕了个响头。
火红色镶着兔毛的狐裘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往那一跪，便只有小小一团，郑墨不知道想到什么，将她扶起来，眼眶竟有些发红，“清和长大了。”
“师父却一点儿也没变，初见是这般，现在还是这般，仿佛不会老一样。”就是今日脸色似乎不太好，估计是昨晚上没睡好。
郑墨笑着掏出颇有分量的红包，“若真不会老，就成妖精了！”
赵清和摇摇头，“对清和而言，师父是神仙。”
两世救她，护她，传她医术，比起赵峰，他更像是父亲。
郑墨听的眼眶一红，扯了扯唇。年纪大了，竟也变得感性了。
他看向一旁笑的一脸喜意的郑旭，“旭儿，去将厨房里你师妹最喜欢的云糕拿来”
郑旭揉了一把赵清和的头，飞快跑走。
“你随我来。”郑墨引她出门进了书房。
赵清和知道这是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说了，示意桃蕊守好门。
郑墨徒自去找东西，赵清和便四处打量。她自然不是第一次进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完全就是个药房，一整面架子上面摆着郑墨收集来的药草，右边则是空着。
后来郑旭上了学院，右边便被分为郑旭的地盘，空荡的架子一半摆了药草一半改了书柜，郑旭喜欢看书，那里摆书的地方已经塞的满满的，还有一些被放在地上。
“你看看这个。”郑墨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掏出来一个木盒子，掏出钥匙打开。
里面是一个朱红色绣云纹的肚兜，还有一把花纹精致繁复的长命锁。
锁的样式同赵清和之前在长公主身上看到的很像。
心底的猜测被证实，赵清和很意外心底竟无一丝波澜。
“这是……”
郑墨见她看过了，便将木盒合上，“这是我捡到旭儿时他身上的东西。”
赵清和笑了笑，故作不解，“师兄不是您和师娘的孩子吗？怎么这样说?”
郑墨拍了怕她的头，“调皮。”而后呼了一口气，“你既已有猜测，我便不再多说了。”
“我昨日偶尔看到他耳后起了龙鳞，那是之前没有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他进了书院。
“他亲娘约是曾经的华妃，容貌倾城，性格温婉，十四年前，正是得宠的时候，又无外戚的担忧，皇上有意封她为正一品皇贵妃，只待她生下孩子便降下圣旨，结果生产那日难产，大出血，孩子生下来了，人却没了。”
“皇上怒极，欲接六皇子去皇后宫里抚养，岂料突然一场大火，华妃宫内所有人都死在那里，无一生还。”
“火是华妃身边的大宫女放的，她家人被绑，受人要挟，在华妃生产那日身上带了刺激的香，导致华妃难产。”
“她没想到华妃竟然就这样死了，悔恨交加，将孩子扔在冷宫，将宫内丫鬟太监全部赶出去，一场大火，了此残生。”
“这些都是我后来慢慢打听到的，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皇上喜好美色，又害怕外戚干政，于是宠爱的多是身份低微的女子，但是华妃太得宠了，挡了太多人的路，难产一事，不止一个人出手。”
郑墨抹了抹脸，“我当时是去冷宫问诊一位先皇嫔妃，出来时正好碰见那宫女将孩子放在那里，秋末冬初的天，风很大，我清空了医药箱将人装在里面带出来的。”
“他命很大，求生欲很强，也没有哭，医药箱不大，我以为将他装回去日后肯定要多费心为他调养身体的，结果不出半月，他便精神了。”
郑墨说到这里，眼中有泪意滑过，“又白又嫩的一个小孩，很乖巧，不闹人，很招人疼。”
赵清和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安慰的拍拍他，一时竟想不出来说些什么话才好。
最终只有一句，“师兄现在很好，师父当年没白费心思。”
郑墨猛然看她，目光有些锐利，“所以，你不会害他的，对吧？”
赵清和先是一窒，而后失笑，“师父在担心什么，我怎么可能害师兄?”
她害谁也不可能害郑旭啊。
“是吗？”郑墨扯了扯嘴角，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多虑了，清和从小便黏旭儿，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一样。
但还是心里忧虑，不是怕清和对旭儿做什么，是怕她做些什么，旭儿被牵扯进去。
旭儿被他养的有些单纯，还有些死脑筋，善良的过了头，他就这一个儿子，不想他身在危险边缘。
皇上重文轻武，觊觎赵峰手中兵权，有机会肯定会对赵府下手，一个徒弟身在其中就够令人担忧了，他不想儿子也进入皇上的视线。
从前还好，现在龙鳞显现，他又和皇上长的有几分相像，若是有心，总能查出来的。
太子，三皇子，甚至还有低调的过分的二皇子，身在皇家，出生便置于权利漩涡里，随便拎起一个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更遑论还有前有皇后大权在握，后有丽贵妃得尽宠爱，想要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儿的性命，轻而易举。
旭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小时候没长开，现在越长越不像自己，长了一张招摇的脸，性子却随了已故的华妃。
赵清和笑了笑，眸中思绪万千，最终都化为坚定。她对着郑墨跪下来，声音铿锵有力，“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信女赵清和，愿以性命为誓，今生今世，此生此世，必拿性命护郑旭安全，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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