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顷刻打湿面颊，百灵跪坐起来，冲赵清和磕了一个响头，往日清灵的嗓音此刻满是喑哑，“奴婢……身不由己。”
“是谁？”赵清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沉静又冷漠。
百灵颤了一下，似乎在这样的嗓音里窥见了自己惨淡灰暗的未来，她不由紧紧闭上眼睛，指甲在地上紧紧扣着，不受控制的吩哼一声，道，“她说她在护国寺等你，天黑前到。”
天黑以前……赵清和不由抬眼看了一下已近落幕的夕阳，那夕阳绚烂又华美，慢慢落幕的样子，仿佛在嘲笑她的高傲与无能。
“你最好没有在骗我。”赵清和放下这一句，立刻让人去备马，而后快速收拾一番。
出门时被赵夫人拽住，这个年近三十的美妇人逐渐褪去软弱，挡住她时表情坚定如斯，“清和，你不能去。”
万一那是个陷阱，清和就完了。
“不，我一定要去。”赵清和对她行了一个礼，“此事缘起于我。”
“这是小雅的命。”赵夫人忙道，“而且你医术高超，假以时日，还怕治不好小雅吗？”
“不，你不知道。”赵清和冲她摇摇头，眸光里满是愧疚与后悔，“我早便知道百灵有问题，但我太过自负，以为可以凭证据将她与幕后之人一起拿下……此事是我大意了。”
“清雅不能有事，最起码不能因为我有事，对不起。”赵清和冲她点点头，路过院子里的时候确认了一下赵清雅的身体状况，而后留下了一堆药丸子。
“要是今晚上我没回来，进宫去找丽贵妃，她会懂你的意思。”
“姐……”赵清雅满眼是泪。
说完，在众人恳切又复杂的目光里，她踏着将尽的金光出了院门，一把跨上马，马鞭轻起，“驾！”
“姐！”赵清雅突然扶着椅子站起来，大声喊叫，“你要平安回来！”
没人回答她，只有似有若无的回声与她附和。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幕，她想。
金光温暖而闪耀，照拂在赵府的每一寸土地，耳边似乎还有哒哒的马蹄声回响，那道铺着金芒的身影，在光下发着近乎融入的光芒，最终，随着马蹄声，一齐消失在光里。
池边，现在，从小到大，似乎总是活在她的庇佑之下。从前只觉得荣幸，现在却总是担心她陷入危险。
“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赵清雅捂着脸，轻声低喃。
要是回不来，我就砍了王思尔白婉婉一群人，给你赔罪。
夜幕四合里，星光满天，无风无月。烛光微弱而明亮，赵夫人拥着赵清雅，底下站了一堆的侍女，连呼吸都弱化融入一般，静谧无声，她们在齐齐等一个人。
而这时候，烈马轻踩金芒，跃进黑暗，赵清和赶在夕阳消逝前踏入郊外，一人一马，身后只有一个急急赶来的青璇。
护国寺，地处偏僻，在京城东南部，地势极好，僻静而缺少人烟，又远的很——即便轻骑快马，也要一个多时辰。
很不巧，赵清和并非老手，而是一个只能在马背上驾驭着死死抓牢了不让自己颠落下来的不满五寸小娃子。
根据经验，赵清和能隐隐猜到幕后之人是谁——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平王，或者白婉婉。
百灵仅有的两次不合时宜，赵清和都遇见了这两个人。
但是平王现在还在路上奔波，而且理论上她们现在是一路人，害自己的可能性先砍去一半；白婉婉——这个命极其大的女人，在天牢里蹲过一日又被打了板子而后又被赵清和雇人套了麻袋的女人——难以想象，她竟然还有精力，或者说自信心，敢挑衅自己。
我已经是手下留情很多次了。赵清和这样想，换着旁人经历了那样的事，怕是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搞死白婉婉和崔绍。
但是自己没有，虽然抱的想法很不单纯，但是这一世她确实没有主动害这两位——起码还没有动手。
怎么就这么顽强呢？仿佛打不死一样。
还想着等之后事情落幕了再让她尝受求而不得之苦，但是现在她就不想要命，自己还是成全她的好。
赵清和马越赶越快，路过的人只觉得平地惊起尘烟，抬眼望去却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
终于，天微微垂黑之际，她赶到护国寺。
都是老熟人了，虽然诧异她这个时候来，但是并没有挡路。出于直觉，赵清和直接去了那片桃花林。
桃花花季在三四月，果期六九月，上次来这里还是桃花漫天之景，再踏进这里，却只看得到满园水嫩的果子。
山上引流的小溪潺潺而流，响声清澈而温润，那座竹屋依旧挺立在那里，现在已经点燃了一支烛火，星光夜里，发出暖黄的微茫。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石桌前的人终于侧过头，露出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轮廓。
赵清和慢慢靠近，不疾不徐，有些惊讶，而后轻轻一笑，“竟然是你。”
王思尔轻轻一笑，笑意并不达眼底，“很惊讶吗？”
“不，你与白婉婉本是同类人，出现在这里倒也说得过去。”赵清和说着，一直靠近，最后留下三步的距离，冲王思尔伸出手，“解药给我。”
“白婉婉那个女人……”王思尔提起她，很是不屑，而后看向赵清和，“我以为，我们才是一类人。”
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只是赵清和比她高明一些罢了。
赵清和并不想与她纠结这个，“随你说，解药给我。”先将解药拿了，后面再慢慢算账。
王思尔本来尚可的心情，对上她不耐的神情，不免有些怒了，“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事后再说，解药先给我。”赵清和依旧伸着手，眼神里略过狠辣，“再拖延，我可以先将你处决在这里。”
“不，你不敢。”王思尔轻轻一笑，筋脉带起脸上瘦削的过分的皮肉，“平王就要回京了，届时我便要与他举行婚礼，你不敢动我。”
“你看我敢不敢。”赵清和其实并不在意王思尔的小命，杀了她，即便王家势大，她也有自信不让外人发现王思尔已经死掉的事实。
王思尔对着她研究一番，发现她好像还真的敢，不免沉默。
半响，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却并未递过来，而是紧紧拿在手中，紧接着她看向赵清和，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自毁容貌，我便将解药给你。”
杀了赵清和显然不太现实，但是不杀她自己心中始终意难平，而且平王那个色胚也一直惦记着赵清和，婚后丈夫还惦记着她人，这让她实在难忍——如果赵清和自毁容貌，那一切就好解决了。
没有人是不看脸的，尤其是那些贵家子弟们，将脸看的比什么都严重，若赵清和毁了容貌，即便名满京城，也无人敢娶她了。
至于那个青梅竹马小师兄——呵，容颜不在，哪个男人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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