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晴云好。
长安的琉璃瓦精致华美，齐宣帝在一片静谧里宣了圣意。
“朕三子齐耀，率兵谋逆，陷害，至使士兵死伤惨重，今宣其，剥去亲王爵位，贬为庶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平王势倒，牵连甚广，刑部，吏部两部尚书等多个平王党接连入狱，等待审查发落。
云南王一家，首当其冲，死罪难免，诛九族。
郑旭不过户部主事，没有上殿听朝的资格，今日照旧早早来到地方点卯。
崔绍是个消息灵光的，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但郑旭向来不怎么搭理他，他也不好自讨没趣，便来来回回总拿眼睛瞅着郑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郑旭权当没看见。
户部烂摊子不算多，即便有也不是他一个小小主事能窥到的，是以快速将这大半月来积累的账本过了一遍，郑旭事情便算忙完了。
卯时刚过，辰时刚起，户部迎来了宣旨太监。
“陛下御旨。”太监总管笑着一张老脸，托着一卷玄黄色圣旨。
院里噼里啪啦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郑旭被簇拥在最前方。
“宣陛下旨意，郑主事此次围猎救驾有功，少年有为，特封为禁军统领，执掌京都五万禁军，护我京都安全。”
郑旭没想到齐宣帝竟然这么大方，直接将调令禁军的权利给了自己……有些烫手了。
“郑大统领，接旨吧。”公公见他沉思不语，不由出声提醒道。
郑旭飞快在心里思索了一下齐宣帝这个旨意到底是何意思，最终只得出一个答案——他想要自己变成一把刀，一把桎梏赵家大军却窝在现太子未来君王手里的一把刀。
郑旭微微一笑，伏地而跪:“臣接旨。”
公公笑眯眯的将圣旨递与他，见他要起，道:“莫起，还有一封呢。”说着，从袖口里又掏出一封圣旨。
这是一封召令郑旭为皇家血脉，扣他为当朝第六皇子，封号滕王，享封地山东。
“……”
万人惊诧里，郑旭接旨。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郑旭说着，手里飞快塞给他一个荷包。
公公暗自收了，喜的见牙不见眼，笑道:“滕王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家能跑这一趟，还是沾了滕王的福。”
公公叫来福，年纪不大，是御前公公的徒弟之一，这回跑这趟差，还是抢来的。
“公公客气了，您是御前人，咱们宫外粗人，不懂宫中规矩，日后还要仰仗公公多提点几句。”郑旭态度和煦温良，让人升不起一丝防备之心。
来福本就存了提前抱大腿的心思，这时见他态度这样和善，心下更是欢喜，觉得这趟没来错。
等上了马车，四面包围，外人都瞧不见的时候，来福掂量出荷包，打开一看，一张年轻的脸硬是笑出几个褶子出来。
风吹枯叶里，郑旭被一众同事们围着叫恭喜。
“现如今你可是堂堂亲王了，咱们这些旧同事不敢提一句苟富贵勿相忘，但请客吃个酒总要可以的吧？之后就要分别了，咱们也不去别的，就去哪鸿盛酒楼，大吃一场。”说话的人是个落拓人，向来喜欢照顾人，觉得郑旭性子对他口，自从来到户部，没少照应郑旭，此刻由他说这句话，极为合适。
郑旭当即笑道:“说的哪里话，你们都是我共事几年的好友，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
于是约了休沐日去鸿盛酒楼喝一场。
职位变迁，直接改了方向，郑旭在户部也没有太多忙的，早早回了家。
一去赵府，才发现赵清和没在。
“师妹去哪儿啦？”
赵清雅回道:“不知道，说是去看望一下故人。”
赵清和久居京中，故人可不多。
郑旭立刻了然，命人架了马车急急往大理寺去。
诏狱里，天光幽暗，不见阳光。
“赵姑娘，天牢特殊，外人不可探视，您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大理寺少卿说着，随手拿了盏灯领着她往里走。
天牢布置在地下，常年幽暗不见阳光，湿冷的厉害，地面上黑乎乎的，若非眼神还算好，赵清和几乎要以为地上都是污水了。
天牢在最尽头，格外辟出的一个地方，赵清和跟着走了一段路程，眼神略过两旁，皆关了不少人。
“那些都是犯了罪的穷凶极恶之徒，一个个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除了一些罪名轻的，其它的就等过些日子问斩了。”少卿见她似乎感兴趣，解释了一句。
赵清和点点头。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来牢房，总有些好奇心，但这好奇心又被心里沉闷厌恶的情绪压着，起不来一丝。
“到了。”少卿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沉思。
赵清和抬眼看过去，只见冰冷幽暗的牢房里，一人穿着囚衣席地而坐，头发散乱，看不清脸。
赵清和目光转向牢门前的木牌，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齐耀。
“齐耀。”赵清和轻轻开口。
少卿已经很识趣的退出去，临走前还将灯笼给她留下了，影影绰绰的，在这冰冷黑暗的地方散发着一点余晖与热度。
齐耀。
齐耀立刻抬起头，不太干净的脸上瞧见她，露出一个笑容，他一字一句:“赵清和。”
赵清和盯了一眼他脸上的黑色不明物，淡声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随后，她抬起袖子，拿了一包糕点出来:“你最爱的桂花糕。”
齐耀当即爬起来接过去，打开尝了一下，发现是辣椒味的，顿时舌头一麻，他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笑意。
“拿错了。”赵清和再度掏出一包递给他。
齐耀接过去，却没打开。谁他娘的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味道的。
“我府上厨娘做的，放心吃。”赵清和见他犹豫，开口提醒。
齐耀当即拆开尝了一块，发现是自己喜欢的味道，笑了一下，道:“来看我的人那么多，还是你最懂我。”
毕竟来看他的人里，除了落井下石的，就是来骂他的。
赵清和淡淡一哂，开门见山道:“我时间不多，就直接问了。”
“天机手稿，你知道吗？”
拿着桂花糕的手轻轻一颤，齐耀再抬眼时已经满脸恍然大悟，他低笑一声:“我知道，我还知道它在你手里，天机手稿，得之可得天下，好多年前我就知道。”
“谁告诉你的?”
齐耀不答，只盯着她:“你就为了这么和破东西，想要将我置于死地?”
“平王说笑了。”赵清和一脸冷漠:“自寻死路的，是你自己。”
她表情实在冷漠，仿佛过往一切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一样，齐耀看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疯狂，笑的悲情，笑的眼泪都出来。
“我道你，名满天下小神医，为何总是对我怀有敌意，我想了八年，抓头挠腮的想，就是没想出一个结果来，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清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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