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和没有杀她的心思，最起码现在没有。
东西准备的一应俱全，能不能活下来，靠的是王思尔自己。
申时末，天边擦黑，半刻钟不到，天际陡然黑暗下来，乌云滚滚，不见星月。
小丫鬟们飞快掌了灯，整个玲珑院被照的如同白昼，赵清和坐在这样的光亮里，脸色渐渐沉下去。
“姑娘。”稳婆满脸大汗，一脸疲惫，腰酸腿软，骨子里还有些害怕，她跑出来，对赵清和哀声道:“这一胎，不好生，现在还没看到娃的头。”
赵清和猛的站起来，一双清冷的眼变得锐利:“继续！”
稳婆满心凄然，瞧见她脸色沉沉，心头害怕，不敢多言，飞快跑回屋内。
这一胎，着实不好生。
“赵清和！”屋子里突然传来王思尔的尖叫声，她喊着:“你说过，要保我们母子三人平安的！你说过的！”
是的，她说过。赵清和抿紧了唇想，但她说的是保孩子平安。
王思尔是死是活，全看天命。
孩子得活下来。
平王齐耀这一世并没有对不起自己，他已经自戕偿命，丽贵妃待自己向来不错，沉香阁的内库里堆着她送来的不少东西。
孩子得活下来。
赵清和猛的推开门进去，这一瞬间就被冲天的血气激的头昏脑涨。
“姑娘。”青璇跟着她进来，扶了她一把说:“屋子里味重，出去等吧。”
“我看看。”赵清和摆摆手，上前抓住王思尔的手腕，赫然发现她的脉搏杂乱不堪，虚浮无力，如同虾游水。
本就是闯鬼门关的大事，又是两倍艰险，偏偏怀相又不好，哪怕尽力避免，还是有早夭之兆。
赵清和恨不得甩她几巴掌，冷声道:“静心。”
“我静不下来！”王思尔满脸大汗，头发散乱，发丝贴在脸上，显得狼狈不堪，她死死的抓着床单，用力用的脸上青筋暴起，她死死盯着赵清和，“你不是，小神医吗，你给我施针，开药！”
赵清和伸手，青璇立刻将一卷针袋放她手上。
“你以为我是万能的吗？”赵清和展开针袋，上面满满一排，插得全是银针，她看着，却没有动手。
王思尔眼睛不住的瞥向针袋。
“您再使把劲姑娘，老婆子我已经感觉到娃的头快出来了，您再使把劲。”稳婆急的恨不得亲身经历。
王思尔闭眼。
“还有力气吗？”赵清和问了一句，抽了一根针出来，“我给你扎一针?”
“扎！”王思尔立刻睁眼。
她对赵清和的医术深信不疑。
赵清和便扎了她几个穴位，之后飞快抽针，看向王思尔。
其实在她看来扎与不扎没什么区别，这种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是帮她疏通一下经络，或者说，安一下王思尔的心。她不会按摩，不然还能帮忙松松经络。
王思尔果然安心许多，重新蓄力。
没多久，稳婆便惊喜的叫着说孩子头出来了。
一刻钟后，一个孩子成功出来。
之后非常顺利。
“都好，都好。”稳婆笑的汗水淋漓，偷偷掀开小被子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男一女一对龙凤胎，顿时喜的眉开眼笑。
“姑娘有福气，这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喜庆的很嘞！”稳婆说着，一人一个，倒立轻拍小娃。
顿时两道细弱的哭声传来。
“我儿……”早已晕过去的王思尔突然睁开眼睛，无力的伸出手，“让我……看看呃……”
变故陡然生，她突然胸腔一痛，无力的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随着嘴角脸颊滑下去，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稳婆:“赵……”
“怎么回事。”端了一碗药的赵清和刚掀开帘子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忙放下药去把她的脉。
王思尔死死盯着她。
赵清和脸色顿时冷下来:“蛊虫发作，你身体里还有另外一只蛊虫！”
“快，叫师兄过来。”她回首，喊青璇。
“赵，清和。”王思尔突然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字字泣血，“你说过，你要，保……”
“闭嘴！”赵清和掏出针扎她的穴，暂时封住她的经脉。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王思尔七窍俱都流出血来，看起来惨不忍睹。
赵清和很想打人，但她忍住了，从腿上摸了把匕首出来，对着自己的掌心就是一划，之后又将王思尔的手指划开。
殷红的血潺潺流出，带着奇异的令人升起食欲的香味，赵清和舍不得它留下去，不时用嘴接一点，咂摸一下，发现味道还不错。
?
赵清和顿时警觉，眨眨眼，神色恢复清明。
“你……”王思尔已经无力开口，只觉得浑身上下，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闭嘴。”赵清和静神听她的脉，确定她的血对王思尔身体里的蛊虫有作用，微微放心。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她的心放早了。
“没有用。”赵清和飞快撕了布条把手掌裹了，冲门外喊:“青璇，师兄到了没?”
没有。郑旭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到现在也没来。
“没救了。”赵清和下了定论，对王思尔说:“你安心去，孩子我会送她祖母那里去，定然不会亏待他们。”
王思尔指着她，目眦欲裂:“你……”
“术业有专攻。”赵清和脸色很冷:“我是个大夫，不是蛊师，这东西我不会解。”
“你也很奇怪。”赵清和说:“脸上一只，身体里还有一只，你怕不是个虫人吧？你从哪里惹来的这东西?实在难缠，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住了这么几天，我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王思尔闭上眼睛，或许是疼的太厉害了，失去知觉，力气也早就用干净，直接绝望了。
赵清和看她一眼，目光转到两个抱着孩子的接生婆子身上，神色未变。
两个接生婆子早就被方才那一遭吓的差点尿裤子，见她看过来，生生打了个寒颤。
“孩子放下吧。”赵清和示意丫鬟接了孩子，说:“向账房去领酬金吧，一人五十两。”
五十两，寻常人家够吃两年了。
两个婆子立刻跪下，大喜道:“多谢赵姑娘，赵姑娘人……”
“起来吧。”赵清和打断她们的话，“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还望两位，拿了银子，将嘴巴闭紧了。”
光影摇晃婆娑，俩婆子小心翼翼抬眼，只瞧见她神色清淡，毫无杀意，与来时一样，心顿时放下去，两人对视一眼，连连应声。
赵清和挥手让她们退下。
“大姑娘可要看看孩子?”丫鬟斗着胆抱着孩子凑上来。
赵清和瞅了一眼，发现孩子又红又皱的，像个出了水的胡萝卜，顿时收回目光说:“让他娘看看他。”
王思尔已经无力睁眼了，听到这话，还是睁开眼，努力抬起头想要瞧上一眼。
另一个丫鬟识趣，也抱着孩子凑上去。
不到两息，王思尔便力竭躺回去，喘着气说:“把他们……好好……养大。”
“再撑撑。”赵清和掂了枕头在她头下，好让她看的再清晰些，“撑到师兄过来，你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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