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上了蜡烛，烛光微晃，跳跃。
赵清和表情平淡，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继续。”
赵澄睿一脸茫然的看过来。
说到哪儿了？
“……”赵清和捏了捏凸起的山根，说:“很晚了，先回去吧，明天去清点一下人数，确定一下，争取后天出发。”
“行。”赵澄睿当即点头走人，脚刚迈出门槛又收回来，转身，说:“我还回去干嘛，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大家一起多好。”
齐旭微笑，让人上菜。
“你不回去吗？”赵清和突然看向齐旭，“大年初一，你就留师傅一个人孤单在家吃饭?”
齐旭一噎，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
“回去。”他盯着少女略带了狡黠的眸子，缓缓开口，心里有些遗憾。
……
夜晚，风重云暗，明月未出。
沐浴后，赵清和屏退了下人，拿出药膏，后背对着梳妆镜，脸扭着，想看清后脖子上被咬成什么样了。
然而，被咬的是脖子，除非她掉头重安，不然还真看不清楚。
摸了摸，不疼，但感觉怪怪的。
“属狗的。”她低声骂了一句。中指挖了一块黄白色膏体凭着感觉往脖子上抹。
“疼吗？”突然一道声音，吓的赵清和手指一颤，白色膏体在脖子上划出一道弧线。
“郑旭！”赵清和愤怒回望。
齐旭吓了一下，飞快拉开窗子跳上来，瞧见烛光下她小脸紧绷着，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我……”
“下去。”赵清和面无表情。
这个人，最近越来越飘，夜闯女儿家闺房的事竟也做的出来，这还是她那个端方守礼的师兄?
“好，师妹别生气。”齐旭也觉得自己这做法不对，但心里就是痒的厉害，大冬天的冲了冷水澡也没浇灭那股子痒意，反倒随着夜深心头更是升起了密集的窒息感——忍了忍，没忍住。
本来只是想偷偷看看她的，结果正巧看着她对着窗户露出一片脖子以下的皮肤，屋内烛光泛着微黄的暖意，她那白瓷一样的皮肤上面一口红点，灼热了他的冲动。
齐旭抱头蹲坐在窗户下面，不敢吭声。
师妹生气了，怎么哄。
而此时，赵清和飞快拿出帕子将脖子上被意外划出的药膏擦掉，然后拿起挂在一旁的红色大氅，紧紧将自己兜住。
“没死的话，就进来。”
没人吭声，窗户被寒风吹的颤巍巍的，发出木质东西特有的声响。
赵清和看着窗子，冷笑一声:“装死是吧?有这能耐，给我装一辈子。”
一辈子别踏她的门。
窗户被推出一条小缝，顷刻间一股子寒风见缝插针吹过来，赵清和刚洗过澡，又围了厚重的鹤氅，没感觉到冷意，她眯了眯眼。
见她没有动静，窗户似乎有些急切，又开了一点点，大概就赵清和一个手指头的宽度。
见他没动静，赵清和心里恼意丛生，但面上却不见急切，甚至勾起一个笑容，就这样隔着一个梳妆台站着。
又过了许久，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赵清和等的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心里默数一二三，数到三齐旭要是还没有声音，就不管他了。
一。
二。
三。
赵清和打了个哈欠，眼角冷意丛生，她抬手，扣上窗户，甚至想拿锁锁住。
这不现实，于是她拿来毒药，打开窗，伸手一撒。
“师妹！”齐旭捧着一捧花过来，迎头被撒了一把毒药，惨叫一声。
“啊！”清朗润玉的声线，惨叫起来也不太好听。
赵清和面无表情关上窗户。
三个数都没撑到，没机会了。
“师妹我错了。”齐旭扒着窗户，哼哼唧唧，手中带着霜寒的梅花枝头开了满枝的花骨朵。
他身上有小豆子，毒药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但赵清和铁了心想治他，撒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痒痒粉。
小豆子喜欢营养高的，看不上这个，动都没动。
齐旭扒着窗户，一张脸表情很是奇怪，“师妹噫嘻嘻噫……”
一张玉白的脸愣是搞成了绯红色，看上去欲语还休，还有些可怜。
赵清和也不困了，开了一扇窗户好整似暇的瞅着他，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来咂摸。
瞧见她的神色，齐旭意识到什么，脸上表情愈发奇怪，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希望师妹能因此解气。
齐旭一边死死咬牙绷着，不让自己伸手去挠脸挠脖子，一边对赵清和做无辜可怜的神色，一只手扒着窗户死死抓着，一只手还不忘记把一束沾着霜雪的梅花往赵清和面前戳。
赵清和牌痒痒粉，童叟无欺，齐旭来了也要怕。
赵清和也没接那花，就任凭他伸手举着，自己则是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低头品茶，神色认真，仿佛那是一杯举世无双的好茶。
其实不过是无色无味一白水。
齐旭举着花，不敢说话，态度倒是认真。
“知道自己错哪儿吗？”掐着点确认过了有一刻钟了，赵清和这才慢悠悠开口。
齐旭立刻深呼一口气，急急说:“我不该大半夜的闯入师妹闺房。”
“嗯。”赵清和懒洋洋应一声。
齐旭心里一苦，继续说:“我不该吓师妹一跳。”
确实吓了她一跳，赵清和放下茶盏，慢悠悠挑出一个笑意来，看着他说:“还有吗？”
还有吗？没有了吧？齐旭疯狂思索。
最终思维定格在白皙皮肤上的那块红印上——齐旭低头，仿佛认错一样。
那件事，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齐允那个小人，对师妹根本没安好心。
“那你同他又有什么区别？”赵清和笑吟吟开口，看上去和气的很，仿佛最初生气的恨不得甩鞭子的人不是她。
齐旭一噎，这才发觉自己心中所想竟然随口而出了。待听清她说了什么，一怔，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席卷而来。
“……对不起。”他怔愣，低头认错，声音沉闷的有些可怜。
赵清和没有说原谅他的话，只是站起身来，抱肩隔着窗台看他，漂亮的眼角嘲讽的挑了一下，淡声说:“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心里根本不以为意。”
“我……”
“你根本不觉得你做错了，甚至理所当然……为什么呢？”
赵清和轻笑一声，手指按压在梳妆台上，上半身靠近窗外，清亮的眼睛盯着他，看着他泛红似乎带着羞愧的目光，轻声下结论:“因为在你心里，我是你的所有物。”
齐旭心里惶惶然:“师妹我……”
“所以，你明知我不喜欢，还敢对我动手动脚。”赵清和打断他，“所以，你明知夜闯女儿家闺阁，本就非君子所为——这跟你所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甚至恰恰相反，但你还是做了，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因为在你心里就觉得，我是你的东西。”
“东西。”赵清和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微圆微长的眼角弯起弧度，目光也温和，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郑旭不，齐旭，在你心里，我是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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