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陛下，您是外人，想必参不透。”赵清和说这话时侧过身子，眸光落到一旁的齐旭身上，琉璃宫灯灯光暖意缱绻，让她看起来仿佛意有所指，仿佛情意绵绵。
仿佛两情相悦，仿佛情根深种。
齐旭却清楚看到，那双眼里，虽然温柔，却并无情意。
虽然早就知道如此，心中还是免不了钝痛。
齐允笑容淡下来，“清和，你这般聪明，明知我是什么意思的。”
赵清和转过身子:“你那么聪明，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理解。”齐允说:“齐旭哪里好?朕又哪里比他差?情愿让你淌着浑水嫁给他，却不愿嫁给朕?”
齐旭闻言，下意识看向赵清和。
却见赵清和弯眼一笑，说:“缘分罢了。”
上辈子师兄可是赔了一条命给自己，鲜活的一条命，她赔不起，只能尽力满足他。
“可明明是朕先认识的你！”齐允声音突然拔高一些，他垂眼盯着赵清和，眼睛这时候褪去了桃花眼的缱绻，显露出凤眼的锋利来，他又凶又狠，“当初你被困深宫，是朕先遇见的你！”
“朕还救了你。”齐允弯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当初若不是朕及时出现，大雪压宫门，没水没吃的，你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又得罪了送食的宫女，活不下去的。”
“你知道的，这偌大的后宫，死去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根本不算得什么。”
十年前，赵清和四岁半，同祖母一起被羁押在这深宫内院，无人问无人理，孤单落寞，尚还有欺贫者，正值祖母病重关键时刻，虽然结局并没有改变，但她确实得承了这个恩情。
但是，她轻声说:“陛下，这个恩情，我以为我已经报过了。”
扳倒平王，是她的大礼。
“不够。”齐允说:“若没有朕，你活不到现在，也不会成为小神医，也不会和齐旭有交集，只是那一件事，这不够。”
赵清和淡哂:“所以你要挟恩求报吗？”
“只是想让你嫁给朕而已。”齐允说:“当一国之母，掌至尊权利，难道不比做一个滕王妃好?我们是双赢的。”
“也许吧。”赵清和手放在他肩膀上，说:“但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又何必牵扯在一起?日后，你会有一个出色的皇后，你们并肩携手，白头偕老。”
“可是我喜欢你啊。”风吹的凛冽，隔着厚实的意料，齐允感受不到那只手放到身上的感觉，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心潮暗涌，他看着眼前少女，眼眶发酸，声音都有些轻:“可是朕喜欢你啊。”
当初亭内玉阶前瞧见她明明长了一副天人的精致相貌，却笑的蔫坏蔫坏的，就知道他们是同一种人。
之后合伙干掉了老三那个蠢货，明明老三那样风流无情的人，独予她一份温柔，却也没见她有半分心软。
是个无情的人。
和自己一样。
视线突然有些模糊，齐允深深呼吸一下，低声说:“朕不喜欢辛夷，哪怕娶了她也不会喜欢，朕只想让你当我的皇后。”
我们一起，并肩看这大齐江山。
“齐允。”赵清和微微叹气，手指摸到他脸上，感觉他的脸被风吹的冰凉冰冷的，快热出汗的手摸上去还挺舒服的，于是温柔的摸了摸，嘴上却说:“我不懂欢喜，却也知道爱情还是两情相悦的好，一方徒劳的付出，总会厌倦。”
“况且，您只是错判了您对我的感情。”赵清和说:“新奇尚算喜欢，但喜欢远谈不上爱。”
“皮相再美，终归是身外物，唯有内里才值得追求。”
而自己只是恰好长了一张漂亮的皮囊而已，齐允，也是个颜控。
齐允感觉她在看低自己的感情，心里很气。但脸上那温热的感觉实在过于舒服，让他说不出难听的话。
最终，冷哼一声。
赵清和唏嘘叹气。
都是这盛世美颜惹的祸！
“回去吧。”赵清和下意识拍拍他的脸，觉得触感还挺好，捏了捏，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飞快收回手，呈农民揣样，说:“这宫殿太大了，我住不下，着人领我去别的地方吧。”
齐允负气说:“这宫殿，除了你，没人能住的下！”
赵清和当即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这宫殿有多好?想关住我，做你的青天美梦吧！”
一旁站着的总管身子颤了颤。
齐允盯着她，觉得这时候她又鲜活起来，像是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关系很好，赵清和也不同他扯关系，该怼就怼，该坑钱就坑钱。
可惜，那样散漫的态度，在他登基后，再未见到过。
仿佛一日之间收起了所有的亲近，只剩下冰冷的疏离漠然。
齐允心头发酸，更难受的是，距离这么近，他完全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情绪，能清楚的瞧见那双眼睛里，有散漫，不在意，疏离，或许还有两分温柔，但全无情意。
全无情意。
齐允慢慢直起身子，脸上表情随着都收了起来，又恢复他高傲漠然的年轻帝王的样子。
他高高在上瞧着赵清和，说:“坤宁宫你都瞧不上，那想必朕这皇宫也没你能瞧得上的东西了。”
赵清和正色:“臣女身份地位，配不上这富贵荣华。”
“呵。”齐允冷笑一声，袖子一甩，转身离去，“回你的家去吧。”
赵清和当即拜谢:“多谢陛下。”
一众太监连忙都跟上去，连个宫灯也没留下，顷刻间，方才还明亮的地方只余黑暗，还有两个面面相觑的人。
“走吧。”赵清和摸摸鼻子。
“冷不冷?”齐旭弯身，去摸她的手。
“不冷。”赵清和左手一转，掌心里托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汤婆子，她感慨一声:“还好我机灵，不然真的要冻死了。”
这样大雪的黑夜，冷风四面八方的吹过来，穿再多也是冷的，要是没有汤婆子在手里捂着，怕是她的手要同齐允的脸一样冰凉了。
“那就好。”齐旭没说什么，伸手替她紧了紧鹤氅，随后一手抓住她鹤氅的一角，走在前面带路:“天色太黑了，我抓着你。”
赵清和随他去了。
没走几步，拎着宫灯的小太监碎步跑过来，说:“天色已晚，宫外将要宵禁，陛下吩咐了，带郡主去芷萝宫住。”
芷萝宫，跟三公主那边挨得近，向来都是受宠公主的住处。
赵清和觉得经此一事，齐允那念头也该放下了，那住在宫里也没什么，于是点点头。
“师兄呢？”同其他皇子不一样，齐旭在宫里并无常住住处的。
小太监说:“陛下没吩咐。”
没吩咐，那就随他去了。后宫不得出现外男，齐旭还是要出宫去的。
齐旭没松手，说:“天黑路滑，我送师妹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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