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乌鸦是被人打伤的。”瞧见赵清和终于洗漱完出来，青璇立刻迎上去。
“接着说。”空色明亮，赵清和拢着厚重的黑色狐裘走出来，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不行。
“砸在身侧，像是被人故意砸的，但是观其力道以及准度，不像是有功夫的人下手，倒像是寻常人看不过随手一为。”青璇说着，将一个细小的纸卷递给她，一向冷峻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乌鸦因为一身黑色羽毛以及不太动听的叫声，常被认为不祥，普通人瞧见了，总要驱赶一番。
但这并不包括她们赵府的人！
这些乌鸦可都是她们辛苦培养的信鸽！一只就弥足珍贵！
乌鸦极通人性，好些乌鸦和青璇都很相熟，看到乌鸦被砸，青璇心里十分不满。
什么不详，不过是自欺欺人强势附加到其身上的理由而已！
“上药了吗？”赵清和睫毛动了动，垂眼从手指搓开小卷，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两行小字。
“胡兵入侵七营，八营，来势汹汹，请将军归。”
七营与八营是两个相邻的营地，靠近阴山马场。是在了一二两营之后的第二道防线。
赵清和心情顿时“咣当”的一下飞快沉下去。
塞北一入冬季便是鹅毛大雪压境，常有冻死骨，塞北驻守军御寒衣物并不多，但胡兵各个部落也并非过的逍遥，按照往年来看，一到冬季，就是两方默认都要歇战的时候。
胡兵为何突然入侵?还选在大齐的年关?或者说，选在赵峰入京城的时候?
穿堂而来的风呼呼吹到脸上，吹的赵清和刚被泡的暖洋洋的心也差点凉下来。
“土小九情况如何？”土小九就是那只乌鸦，土指边塞往来，九是它的序号。
青璇跟着她近十年，能通过她的气场变化感觉到她的心情，隐隐能猜到传来的或许不是好消息，设想了一下小九的身体状况，还是实诚道:“它受伤的地方有些危险，怕是不太行。”不然也不会感知到赵清和在这里就冒险飞过来，一般情况下，它们可是默认会飞回赵府的。
“好。”赵清和点点头，也不颓丧，对她说:“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回京城。”
青璇一惊，看了一眼不算明亮的天色，有些犹豫:“已经未时七刻了，这时候回去，等到家，怕是要天黑了。”
原本几个人打算在此住一夜，明日一大早赶回去的。
赵清和看了看天，沉默不语。
冬日白昼短，天黑的格外快些，宵禁时间也格外早。以往觉得睡觉时间能长一些，为此沾沾自喜，现在却觉得不高兴。
“明日早晨回去。”赵清和闭了闭眼，没有勉强。
说好了明日回去，突然变卦，凌珏心思通透，怕是会察觉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传回去赵峰也不能做什么，她这个是塞北军中飞线传回来的密报，私人所得，皇室并不知道，贸然动作，怕是会引起皇帝疑心。
齐允在塞北必定有探子，这种消息是举国的大事，必定会早早的呈上来，再晚，也晚不过大年初二。
“要不，属下飞回去报信吧？”青璇见她始终没有放下心来，自荐道。
“明日吧。”赵清和垂眼，拨开长到脚面的狐裘尾，转身进了内室。
青璇是她的贴身侍卫，这次来温泉庄子身边只带了她一人，自己虽然能自力更生，但凌家那边一定会问起。
凌珏是伙伴，却不是同路人。知道的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
翌日一早，大年三十，天色朦胧微亮时，众人便踏上了归程。
大年三十，作为小辈们，也都挺忙的，不能还在外边晃荡了。
卯时出发，快一些，辰时两刻便能到家。
赵府里仆人早早起来，虽然街上不能热闹，但自家府上，各个都欢喜的不行。
赵峰起的早，赵清和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赵夫人的帮助下贴对联，才刚贴到正厅，他人长得高，长臂一伸，将要够到门闩上，也不用惊心动魄的站凳子，轻松的很。
“清和清雅回来了。”率先看见两人的是正在搅浆糊的赵夫人，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新衣，头发梳的温婉大气，精神极好。
“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赵峰有些意外，现在可才刚到吃早饭的时辰，从城外赶回来，马车可是要跑一个多时辰呢！
“过年呢，不敢拖沓。”赵清和笑了一下，没看见赵澄睿，“哥呢?”
“在里头贴对联呢！”
“让他贴吧，我跟父亲说点事。”
“什么事?”赵峰闻言，忙放下手中红纸黑字的对联。
待人进了厅，赵清和将昨日收到的小纸卷递给他。
赵峰打开，方才还笑的温和的脸庞一瞬间又冷硬下来。
“这些贼蛮子。”赵峰咬牙切齿。
“昨日收到的消息。”赵清和说:“从塞北传消息到京城，以府上信鸦的速度，至多不过三日。”
那就是说，这个消息，最近也就是二十七日的事情了。
六，七营都是塞北第一层防线，共同被攻击，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赵峰骑马到京城，却用了将近半月。
普通驿站传书，也就半个月时间。陛下一定有其他收消息的来路，但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
“不确定情况如何，不能轻举妄动。”赵清和这时候倒是淡定下来了，“陛下那边一定有消息，他没发话，初三前，我们不能动。”
二十七到初三，七日，是她预测的塞北到京城人力传信到飞鸽传书最慢的时间。
信鸽的速度并不比乌鸦慢，慢的，只是路上换鸽子耽搁的时间而已。
她的乌鸦都是被精挑细选又用药特意训化出来的，速度快，又忠诚，最主要的是，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射杀一只乌鸦。
“太巧了。”赵峰面色浓重:“冬季寒冷，胡兵各部落并没有取暖的设备，且他们所有的部落全都在大草原上，只会比我们更难熬，怎么会突然就攻打我们。”
他怀疑，自己进京的消息被透露出去了，不然胡兵为何这个时候突然发动进攻?
塞北二十万大军被分成十三个驻守营，除了赵峰带领的两万亲兵，以及近一万上不了战场的工匠，各营内人数都有不低于一万的兵驻守，分布极为均匀，成二六五扇形将塞北以内的风陵渡牢牢保护起来。
右边是一望无际的阴山，左边是连接越国的茫茫大海，地势极好。但若有一支队伍笔直的强行冲破两道防线，那紧挨着塞北的各座城池，就要完蛋。
塞北各座小城池背后，就是风陵渡，过了风陵渡，就是跨越大半个大齐的黄河，黄河过后，是奚朗九城，穿过奚朗，就是长安城了。
塞北离长安，着实不太远。
“不能如此悲观。”赵清和长指揉了揉额头，力道有些重了，白皙的皮肤山被留下一个红印，有些显眼。
“十三营的各个守将，都是父亲的左膀右臂，您该相信他们。”赵清和轻声说。
“我相信。”赵峰说:“只是不在一起感同身受，心里难免慌张。”
“等等吧。”赵清和转身，抬眼看东方晨光跳跃而起，微亮的金芒带着让人心都跟着明亮的温度。
等吧，等陛下那边传来消息，然后带着军饷，带着赵夫人，赶往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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