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郡今日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带着四月的微凉之感，雨滴子打在身上，有些疼，还沁凉，仿佛能凉到人心底去。
赵清和是熹微时到的雪郡，初迈入雪郡的地界，整个队伍就慢了下来。
没走多久，往前跑了二十多公里的勘察人员顶着细雨回来，说:“不太正常。”
“城楼上守卫的人很多，属下细细观察了一下，大约有正常数量的两倍。”
赵清和抬眼看了一下，今日雪郡有雨，天阴沉的可怕，一时竟也不好辨认时间。
孤月扒着马车帘子看了一下沙漏，喊道:“卯时一刻。”
卯时一刻，放在往常天都没亮呢。而长安的城门早上卯时四刻才会开门。
长安人流量大，雪郡应该不会比长安更早。
所以这个戒备，应该不是对着自己的。
赵清和当即吩咐:“派人去另外三个城门查探，滕王他们或许没有进城。”
庞龙一听，眉毛当即拧了起来:“算算时间，这都是第四日了，花郡到雪郡顶多也就一日半的时间，难道王爷他们是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赵清和也不知道，但能猜出来估计情况不太好，脸色微微一凝，没接话，只让人去联系滕王。
“我们来的动静不小，师兄若是在城外，必然有所发觉。”
齐旭确实接到了消息。
李卫头发上湿漉漉一片，额前几缕头发都粘成了一绺绺的，属下报过之后，他单手掀开帐帘子，看到里面的人还坐在一旁拿着毛笔划来划去，脚步一顿，轻声说:“东门那边有动静，手下探了一下，估计是郡主到了。”
“这么快?”齐旭从复杂繁乱的地图里抬起头，双眼因为长时间使用而干涸难耐，他拿手捂了捂，结果发现手指是凉的，除了刺激之外起不到什么作用，索性放下手，道:“几时了？”
庞龙下意识回头望一天黑沉的天空，说:“卯时一刻。”
“天还没亮。”齐旭扔了毛笔，说:“如今不过才三天，去掉一日，师妹两日就处理好了月郡的事。”
反观自己，已经是第四日了，还在城门外探查。
“敌众我寡。”李卫道。
齐旭明显是一夜未睡，而李卫也没睡多久，反反复复，雨声打在帐篷上，心都随着纠结，索性直接起了守在外头。
如今他不止头发，衣服都将要湿透。
“去换身衣服。”帐里只点了一盏孤灯，等李卫靠近了齐旭才看到这个手下浑身都湿漉漉的，怕是淋了许久，想说些什么，没说出来，最终只道:“我们去找郡主。”
齐旭的人大部分都守在南门，其他三门也留了一些人，不多，只是为了看着里面的人不让出来，都配了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打不了，却可以跑的走。
南门与东门相隔有些远，齐旭带人找来的时候，天都亮了一丢丢。
当然，也只有一丢丢。
马蹄踩在带着水花的地面上声音消去许多，水滴子溅起来有种诡异的悦耳感，雨中的气味传播极慢，但沉星显然是个狗鼻子，远远的只看到一点人群尖尖就飞快的跑上来，速度陡然加快。
“师妹。”齐旭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修整的极干净，神采奕奕的，看起来完全没有熬了一夜的颓废样。
沉星依偎着凑过来，赵清和摸摸马头，下意识去袖子里掏糕点，结果什么也没掏出来，只好对着沉星指了指正缩在马车下躲雨的孤月。
马车里还有一些糕点。
沉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赵清和这才正眼打量这个人，第一眼就是——整洁。
“过来。”赵清和手指对着她勾了勾，示意他把脸凑过来，然后手指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脸色变得很不好:“你最近都没休息好。”
那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偏偏软的让人心尖都发麻，齐旭攥住那只手，下意识就想狡辩。
李卫凑过来，揭穿他:“王爷已有两日两夜未歇息了。”
齐旭:“……”
赵清和淡淡的看他一眼，不悲不喜的，但齐旭就是知道她心情不好了。
“什么情况?”
一刻钟后，马车里。
马车里点着火炉，灼热驱散了湿凉的气息，炉上温着一壶开水，已经烧沸了，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就是这样。”李卫解释完整件事情，双手交叠，两条粗壮的腿下意识也摆的极正，坐姿很是乖巧，低眼，等待赵清和说些什么。
四天了，信誓旦旦来攻城，结果还站在城门外进不去，说出去他都觉得自己丢人。
虽然雪郡只是一个土匪坐拥的城池，但还是丢人。
“哦。”但是赵清和只说了这一句话。
哦是什么意思?李卫抬眼，偷看齐旭，结果发现他们王爷正目光灼灼的看着郡主，极为认真。
“……”
“城内情况都探清了吗？”赵清和也是一夜未睡，双眼带着困倦，下意识拿手指按按额头。
“找人探了地形，其他的暂时分不清真假。”齐旭伸手落她肩膀上，手指轻动。
城里都是冯燕的人，得到了什么消息也是冯燕让传出来的，便是再有能耐打探，必然也是一半真一半假。
赵清和微微垂眸，说:“比起月郡，这里更像是他的大本营。”
齐旭:“障眼法。”
他布了一层迷障，让世人都觉得月郡才是他的大本营，但是事实上月郡对上雪郡，渗透力以及臣服度，明显不够看。
齐旭叹道:“只能通过他们吃的粮食以及练兵的地方初步观测，他手下最起码养了两万多人。”
赵清和当即一笑，眼角都是哂意，道:“风陵渡城池宽大，人员本就称得上凋零，也不知道他都是哪里搜罗来的人。”
“三万并不能做些什么。”说罢，赵清和手指交叠，淡声说:“他手底下远不止这些人。”
“或者说，在大齐另有一个地方，有另一个冯燕。”在为绾绾屯钱屯粮养私兵。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凉郡人口多，粮食能保证温饱，根本弄不来那么多粮食。”
“或许真的有另外一个冯燕。”说到这个，赵清和忍了忍，差点没忍住。
想骂脏话。
这都多少年前布的局?
总不能二十多年前就在计划了吧?
绾绾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想做什么？推翻大齐?为什么早不推翻?比如齐宣帝在位的时候，皇家苛待赵家也不是一回两回，只要运作的好，拉老齐家下马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搞什么?
“算了。”赵清和懒得再想，手指松开，说:“既然都是不好的消息，那我说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齐旭微微侧眸，而李卫无疑是最捧场的人，手指骤然放开放到两侧，脸上惊喜，心里却在猜测，郡主所说的好消息，不会是她打下了月郡吧?
“月郡里的土匪已经清了差不多。”赵清和如是说。
李卫当即拍手，捧场。
“……”赵清和继续说:“我把冯燕家里翻了一遍，然后在他家地窖里，找到一个寒潭。”
“然后呢？”李卫突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找出来十三箱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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