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好远，往后看了一下，小和尚不见身影，南浔这才说道:“你刚刚……”
赵清和神色正常:“什么?”
南浔欲言又止:“你刚刚在做什么?”
“有哪里不对吗？”
南浔面色复杂:“你为什么要非礼人家。”最重要的还是摸头，生生把自己先前的感动给摸没了。
顿住脚步，赵清和眯着眼睛看他，重复了一下他的话:“非礼?”
南浔缩了缩脖子，有些怂，但还是直言道:“难道不是吗？把人小和尚都摸愣了。”
“……”赵清和收回目光，声音有些冷:“你明天一天的饭都没了。”
愣了一下，南浔眼泪差点没委屈下来，他追上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走到了水边，赵清和停下脚步。
南浔见此，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眼神发亮。
赵清和冷声道:“去打猎。”
“打猎?”南浔重复一下，眉毛拧了起来，有心想说自己的厨艺很不行，但触及那冷漠的眼神，又退缩了，往后退了几步，飞快道:“我很快回来。”
不管好不好吃，先把猎物抓来才行。
山中物产丰富，很快，南浔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不仅如此，手上还拿了几颗药草。
赵清和接过来一个，发现兔子还是活的，有些满意，掏出瓶子对嘴把水给兔子灌了下去。
南浔看懂她做什么，心里有些尴尬，很快就有样学样。
起初兔子看上去很正常，但很快身体就逐渐僵直，赵清和看了一下，发现其生机已经断绝。
“死了。”南浔拨拉一下，说:“现在怎么办?”
一时没有声音，半响，赵清和站起来，一手拎着兔子:“走吧。”
觉察到她情绪不太好，南浔没敢说话，沉默跟了上去。
来时还是天光大亮，去时已是薄霞漫天。
远远从山上下来，还没有靠近，就看到寺里一处有烟雾升腾其中，袅袅升腾。
南浔面色奇异，有心想逗赵清和，道:“快看，都这时候了，他们竟然还在拜佛祖。”
“……”面色奇怪的瞥他一眼，赵清和道:“那是柴烟。”
柴烟，那就是在做饭。
南浔的脸色陡然一变，青青白白，非常尴尬。
一路无声，赵清和走在前头，直接寻着烟火气去了厨房，里面除了小和尚，还有一个年龄更小的，约有七八岁，摇头晃脑的，正在烧火。
烟熏火燎里，小慧从烟雾里抬头，看到赵清和，一愣:“施主怎么来了？”
语毕，自己干笑一声，问道:“可是饿了？”
未见赵清和点头，她便说道:“屋里烟灰大，施主还是去外面等一会儿吧，稍候我给你们送过去。”
说罢她又埋头拿着大勺子不断在锅里晃荡。
她年岁不大，看上去十一二三，身子骨纤细，比孤月还要矮上半头，那灶台砌的高大，她整个站在后面，更显小的可怜，瘦骨伶仃的，烟雾里，仿佛影子一样。
赵清和丢了兔子，挽了挽袖口，上前拍拍她的脑瓜，说:“我来吧。”
小和尚以为他受不了烟尘已经走了，未曾想还有这样一说，整个人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锅里煮的应该是粥，烟很大，很多东西辨不清原来的面目，混杂到一起，只依稀看到里面下的有胡萝卜还有几个说不上名字的素菜。
拿勺子舀出来看看，还是不认识，但里面确实是有米的，只是稀的可怕。
光是吃这个，怕是吃不饱。
“几个人吃?”
“……四十七个。”沉默一下，小慧说出实话。
灵隐寺很大，里面僧人绝对不止这么点，可眼下只剩下四十七了。
小慧与那个烧火的小和尚，是仅存留下来的小和尚，还是因为之前出去化缘修行，才躲过一劫，等回来，发现寺中遭受大变故，那些师叔师伯，一夕间死了大半。
找到了源头，却找不到原因，还不能报官，只能眼看着人去死。
小和尚蹲在地上，蓦地哭出声。她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在忍耐，但心中实在过于苦痛，忍耐不住，便开始哽咽，听起来好不可怜。
手指顿了一顿，赵清和面不改色把锅盖盖上。
“还有米吗？”
“有。”说话的是那个烧火的小和尚，烟雾重，看不清神色，他站起来，整个人也就比灶台高半个头:“但是不多了，师兄说要省着吃。”
“面呢？”
小和尚跑到一个柜子面前，从里面拉出来一个面袋子，里面还有大半袋面粉。
“辛苦了。”手指不受控制在他脑袋上盘了一下，赵清和打开面袋子，拿出一个碗，洗干净，混了一些面糊糊。
小和尚一直看着她动作，忽然说:“师伯也会这个。”
“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有些生疏，赵清和微微点头，兑水搅开，掀开锅盖，里面还在沸腾的冒泡泡，顿了顿，面糊碗悬在半空。
“要搅拌，一直搅拌。”小和尚站在灶台另一面，脸上蹭了黑灰，身高不够，掂着脚丫子探头探脑，两只手还不老实，在半空中给赵清和做示范。
“……”赵清和沉默照做。
很快，一锅稀饭出炉。
小慧抱出一摞碗过来，眼睛有些红，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
“将碗摆好。”赵清和微微扬起下巴示意。
小慧听话的将碗都排开，整个灶台边摆的满满的。
赵清和看的眼角一抽。
揉了揉眉心，沉默舀好，近五十个碗，生生把胳膊抬的酸软无比，舀完最后一碗，赵清和看了一眼锅，发现里面还有那么一点点，松了口气。
这要是不够吃，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
小和尚找来托盘，一个托盘端六个碗，来回好几趟，很快把粥运完。
还剩最后两碗，小慧低头捏着衣角道:“这是你们的。”也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很好很好的贵公子，会不会嫌弃。
“我吃过了。”赵清和指指门口放的死兔子。
小慧早就看到那两只兔子，圆溜溜的眼睛一定，知道有些客人就喜欢去后山打野味，没有多说，点了点头。
“去吃饭吧。”赵清和盘了盘他的脑袋。
第二次了。第二次摸她的脑袋。小慧低着头，好不容易憋下去的眼泪在此刻又蔓延出来，不受控制的吩哧一声，她连忙捂住嘴。
呆头呆脑的，看上去像个小兔子。赵清和失笑，垂手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出门去，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看人脸都是模糊的，小慧猝然回头，却没有抬眼:“你会揭发我们吗？”
赵清和看着她:“你们做错事了吗？”
摇了摇头，小慧说:“师傅说，我们佛家子弟，需与人为善。”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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