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峡州灵隐寺彻底闭门谢客。峡州城内人心惶惶的继续惶惶，一切都和赵清和来时一样。
而赵清和这时候已经骑着照夜，跟着南浔，去往黑山墨门。
“你师门在哪里?”
“汴梁。”
汴梁，魏都，七朝古都，多水。
汴州在峡州北边，西接渭水，北接洛阳。
一日赶路大半天，休息一夜，在第三日晚上，进入汴州的地界。
汴州是平原地界，假山无数，真山几乎没有，有也是像灵隐寺那样的矮山，顶多就爬个一千步左右。
最出名的，是万岁山。万岁山后，是一望无际的林木。
“黑水山。”赵清和念了一下这三个字，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林木，语气奇异。
黑水山不过是南浔随口扯出来的名字，此刻再听到这个，难免有些耳热。
天边夕阳渐隐没，眼前一望无际的森林实在过于茂密，若是白日进去还好一些，但现在进去……
“要走多久?”赵清和扯了扯马绳，照夜有些不安分的来回走动转圈，看得出来，它尤其不喜欢这种地界。
雪地上撒欢长大的骏马，向往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而不是眼前这样的跑快一些肯定会撞头的茂密森林。
南浔看了一眼天色，说:“半个时辰。”
赵清和瞥了他一眼:“我的时间还是你的时间?”
这一路走来之所以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除了赵清和早上有些起不来中午要睡觉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两人骑的马质量相差太大，经常赵清和潇潇洒洒的跑了好一段路，结果一回头发现人没了，就挺尴尬的。
南浔:“……”
南浔有些酸涩的看了一下照夜，“你那可是日行千里也不疲惫的战马，如何是我这几两银子买的老马能比的？”
赵清和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所以半个时辰说的是我的时间?”
南浔眼神闪躲:“我要是再跑快一些，这一回就不必你等了。”
“回去找客栈。”赵清和果断策马转身。
南浔还想趁早回去:“你不是要解蛊毒吗？早解决了早放心。”
赵清和回头看了一眼黑沉的密林，淡淡道:“那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而且，晚上的密林，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很多吃肉的大型动物，可都是夜间才出来活动的。
若是路程短一些，直接闯进去就完事，半个时辰往上……密林里总是黑沉的更快一些，运气不好，必然会撞上某些凶兽。
客栈也不必下山去找了，万岁山下，有一条小镇子，距离颇近，明日若是快一些，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进去墨门。
万岁山是个景点，小镇经常接待外来人，并不排外，相反十分热情。
付了银子点了一桌饭菜回屋子里吃，赵清和临走之时要了一套文房四宝。
吃过饭，小二将碗碟都收拾干净。倒茶水磨好墨，蘸墨落笔:——
河南很好，已至汴州，一路风尘仆仆，难免心中怅然。
只身来此，风光独赏，若你在，才不辜负这六月汴州盛景。
提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遥想当年你素手研墨，红袖添香，心中更是复杂难言。
写罢将纸条绑在乌鸦腿上，待黑色的小点冲向远方，赵清和看着楼下，叫小二送热水。
风尘仆仆一日，泡一个热水澡，再舒爽不过。
万里之外，琅中。
“主子。”绿阳在门外敲了好几下门，才被允许进来。
他抱着一沓纸，正要呈上打听来的情报，忽然看到齐旭将一个纸条拿在指尖，不断摩擦，神情格外的柔和:“现在的汴州，是不是很美?”
绿阳一愣。飞快扒拉记忆，绞尽脑汁，干巴巴吐出来一句:“奴听孤月说过，汴州是十三朝古都，一条大运河连通南北，若是暮春时节，在河上放三千明灯，是世间少有的景色。”
齐旭瞥了他一眼。
绿阳立刻低头:“奴没有去过汴州，不知其景色如何。”他灵机一动:“不过既然郡主说了美，那必然是美丽的。”
“可惜，这样美的景色，我却不能在一侧相陪。”
绿阳不敢搭话。自从与郡主分开之后，主子的脾气就越来越大，看着不显眼，发作起来，那真的要命。
心里幽幽叹一声，齐旭情绪很快转变回来:“所有海船的资料都整理好了吗？”
绿阳立刻把怀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都在这里了。”
大齐与越国之间隔了一大片海洋，寻常船难渡，要找靠谱的海船才行。
把马车寄放在琅中，齐旭一行人乔装打扮，乘海船去了越国。
而这时候，赵清和已经进了山。
说山其实是假话，不过是处在山中，密林后，一眼望过去，除了潺潺而流的小溪，最显眼的就是平地而起的茅草屋。
相连一片，野生景色极好，看上去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站在不远处，赵清和嘴角抽了抽:“山中?”
南浔答:“万岁山后，连绵不绝的群山之中。”
是不是处在群山怀抱之中赵清和不知道，但是万岁山距离这里已有近五百里地，按照万岁山那个迷你的尺寸，远远称不上其后。
反倒是一眼望过去，除了近在眼前的茅草屋，其后更是一片郁郁森森的密林，
赵清和眼角一抽:“我一直以为你们门派是非常威武浩大的。”结果一看，都是茅草屋。
南浔揉揉鼻子，他下了马，一手牵着马，辩解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意境更重要。”
“确实有意境。”赵清和看了一眼那溪水边相映成趣的几十只小鸡母鸡还有山鸡，意味深长道。
南浔沉默，终于发现了她的情绪，小心翼翼试探:“你不喜欢这样的?”
赵清和摇头说:“密林之中，直觉告诉我，晚上蚊虫非常多。”
南浔想到小时候身体上从未缺过的红色大包，沉默以对。
赵清和当他默认了，半响，微微挑眉说:“阵法?”
南浔走在前头:“为了防止那些大型动物的，你懂的。”
大概走了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并没有，还是那种景色。
摸了摸下巴，赵清和疑惑道:“好像一模一样。”
南浔套用他坑货师伯的言论:“只是看着一样，若是没有专人带着的话，除非意志力非常强大，否则会被一直困在阵里面。”
赵清和评价:“海市蜃楼。”
南浔想了一下:“差不多吧，小时候我师伯也这样告诉我来着。”
赵清和脚步顿了一下:“你们门派有多少人?”
南浔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
“忘了。”
南浔立刻道:“那我现在给你讲解一番。”
“晚了。”赵清和下巴一抬，示意他往前看。
那里站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麻布衣，不显粗俗，自有一番气势，眼睛是温润的形状，眼神却十分锐利。
南浔脚步一顿，立刻走上前去:“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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