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热茶未到，赵清和示意他坐一边，打了个哈欠，坐在一侧:“说说。”
“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觉得这事不能不管罢了。”其实凌昭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那些态度，但一看赵清和这样看着随意，其实还挺认真的样子，那些话突然就说不出来。
赵清和的眼神迷茫一瞬，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困乏还是因为什么:“你哥没有告诉你?”
“说了。”凌昭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苦笑一声:“但事情已经闹得这样大，在不知道对方要怎么收场，还会不会收场前，这种猜测，就很令人慌张。”
赵清和道:“你越慌，那些背后的人就会越高兴。”
“我知道，只是这种感觉在没有看到好的结果前，实在是压不下去。”凌昭苦笑一声。
他祖上是陪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将军，二人乃是拜把子兄弟，开国皇帝也算厚道，给兄弟封了侯，一生也没有动摇兄弟的位置。
第一代平阳侯投桃报李，此刻大齐几近一统天下的大势，少不了他。
或许是战场上杀敌太多了，那位平阳侯私底下十分平易近人，与帝王一样，爱民如子。
许多代过去，这种近乎慈悲的想法被流传下来。凌昭虽然看着不着调，实则比凌珏有人情味许多。
他会真的担忧那些百姓，真的将那些百姓放在心上。
但赵家的前例在这摆着，即便他想说什么，也会被凌珏压下去。他不能拿凌家堵。
这回从长安带兵跑过来，实则冒了极大的风险，好在，家里人都支持他。
“这边情况我知道的不多，信纸上说这里几乎是民不聊生，我心中甚是担忧，一路走来，真正看到如今这样，心中宽慰许多。”看来情况比信上写的要好上不少。
“你想太多了。”赵清和毫不犹豫打破他的幻想:“我问过小二，他说这里是情况最好的一处。”
“我看，也不尽然。”
凌昭一愣。
赵清和便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
凌昭听完，心口发酸，眼神复杂，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自取灭亡，不外如是。
想骂一顿，但一想到那些人也是过于愚昧无知，也是不知情，才会如此，但是不骂，更觉得不爽。
献祭亲人的命来保全自己，这种说法，还是太扭曲了。
凌昭气了半天，才蹦出两个字:“愚昧！”
引愚昧而无知，因无知而无畏，乃至肆无忌惮。
若真有天谴，也该降到那些人头上。
“画像我已经画下来。”赵清和从袖口里拿出一副花卷，但眉眼却没有舒展开来:“我更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
“还有别的事?”凌昭已经有些慌了。虽然赵清和号称“小神医”，但那也只是号称，她也不是万能的，而且她还那么小，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跟小格一样大……
可若是连她也解决不了的话，自己还真的不知道去找谁比较好。
赵清和道:“我刚刚说过，齐召的情况，看似比其他城市要好上许多，这是有原因的。”
“我问过小二，齐召近乎一大半的年轻人，都不在这里，而是在年初的时候，被人招走，去当短工去了。”
“隔壁叶城有一富户，家中时代行商，积下财富数不胜数，这一代唯有一个嫡子，昨年时，考上了举人，富户大肆宣扬，弄得人尽皆知。”
“年末时，富户决定要为孔圣修一座空前绝后的庙宇，以用来拜谢，还愿。”
“出的价格很高，齐召许多年轻劳力都被征过去，至此，是齐召为何会这么空的原因，也是他们坚信齐召的情势比其他各地的情况好的原因。”
“因为，那是为孔圣修庙宇。”最后一句话，赵清和笑了一下，眼角却泛着冷意。
“我不管这是巧合还是故意，这样的事，与此事连接在一起，便不可能相安无事。”不管绾绾那边提前知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他们都该知道了。
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是个人都会心动，又何况是绾绾丁飞容那两个本就缺兵少马的人呢。
凌昭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几乎就要站起来，他道:“事不宜迟，我们须赶快到叶城去。”
“不。”赵清和摇头道:“你派人去。”
“你不去?”
赵清和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我现在只想睡觉。”
凌昭:“……”
凌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硬生生把情绪压下去，换了个说法:“把那个什么蔡胜，给我带走。”
他还记得赵清和说这个人擅长蛊虫之流，此次巫蛊之祸，需要依靠他来解。
“他有些危险，你带不住他。”赵清和果断拒绝，并给了他一张药方，以及一串希望。
“那里应该有墨家的人在，你到那里，若是碰到姓墨的人，或是跟姓墨的有关的，报我的名字。”
“他们之间有通医术，知蛊虫者，目前分布在青州各地，若是碰见，交好便是。”
凌昭听完，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老实说，你还认识多少个这样的人才?”
“没了。”赵清和摊手。
“你再想想。”凌昭对她抱有极大希望。听说天才都很骄傲的，只跟天才玩，自己沾不到那个边了，但是能沾沾赵清和的光，也不错。
“还有一个，但人不在这里。”赵清和想到齐旭，但如果说墨兵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但齐旭就是野路子之外的野路子。
墨兵入门好歹也有蔡胜带那么一下，齐旭却全然都是靠自己琢磨。
也幸好那小豆子身体好耐力佳，才没让他给折腾没了。
凌昭顿时很是失望。
“墨家能人不少，人人都有专通的东西，此刻将近全部的人都汇聚在青州，必然能碰的上。”发现这个小老弟想要帮手的想法，赵清和虽然理解，但表示爱莫能助。
“蛊虫之流在大齐本就属于下等东西，前朝都断了的东西，越少人研究，说明断的越干净。”赵清和很不走心的安慰他。
凌昭幽幽开口:“但这也造就了如今悲惨的局面，若是人人都会解，这时候也不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赵清和道:“福祸相依。”
凌昭非常头大，甚至有点悲痛:“只有祸，没有福。”
赵清和笑了一下:“结局未出，你又焉知?”
凌昭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心里却觉得这话没有问题。
确实是福祸相依，但是福谁，祸谁，现在是一目了然。
他很确定以赵清和的性格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福就不是她。
是齐绾?
心里是这样想，但心里还是存了疑问。
叹了一声，凌昭站了起来:“我还是先赶去叶城吧，你好好休息。”
赵清和诧异道:“不吃饭了？”
凌昭一噎，想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顾得上吃不吃饭，但是已经到了饭点，他又是一路风尘仆仆，这会儿……还真的饿了。
“那就吃完再走。”凌昭瞬间改变主意。毕竟此行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跟着他的几十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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