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黑影停在门口，小声轻唤。
原来是她...陆羽没有动弹，想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又唤了两声之后，黑影小心翼翼走进来，脚步细弱虫鸣，但陆羽修行至归一境，自然听得清楚。
是朝他走来的。
咚！
陆羽听到“哎呦”的一声，木质的衣架晃了下。
这笨手笨脚的。
珊接着往前走，没走两步，又听见“噗通”一声，人影没了。
陆羽翻了个身，用翻身的动静掩盖偷笑的声音。
好久没有动静。
足有一刻钟之后，她才重新站起来，接着非常昏暗的余光，陆羽能看到一道倩影轮廓。
这丫头想来做什么？偷东西？
在黑暗中，陆羽释放神识，清晰地看到她在脑门后摸了摸，取出一块非常小的卡片，大概只有小拇指八分之一大小，释放着非常微弱的蓝色荧光。
她拇指与食指夹着卡片，对准陆羽看了一会。
这是什么东西？
陆羽从未见过。
接着，她又在脑门后摸了摸，卡片消失不见。
感觉像是“巫族”的东西。
他之前捡到过两次类似的卡片，不过那些都比较大，触碰到他的皮肤，便消失了。
她果然是有记忆的。
陆羽微眯起双眼，他早有察觉，这丫头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天师大会上撑遮阳伞，会配各种乱七八糟，口感却还不错的饮料。
很多行为，都让他觉得非同寻常。
她刻意装傻，应该是怕被发现之后，再被捉回去研究吧。
陆羽没有揭穿，因为他也不想看到这样。别说什么为驱梦组事业发展做贡献，他没兴趣。
话说，她是什么时候觉醒记忆的？难道这天地规则失效了？
就在思考的时候，被子忽然掀开，一只微凉而细腻的手，抹了进来。
陆羽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
陆羽默念金刚经，让自己镇定下来。
微凉细腻的手顺着腹部向上移动，然后滑到身后，滑到后颈，轻捏了捏。
后颈是修炼者比较脆弱的部位，当然，陆羽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冷静想着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黑暗中传来轻“咦”一声，然后这只细腻的手开始向下移，掠过肩膀，胸前，小腹，不知在寻找什么。
很快便摸到了腰间，这让陆羽身体微微热了起来，更过分的是，她还捏了捏。
过分了草...须菩提！菩萨於法，应无所住，行於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
小手继续向下移动。
陆羽忍无可忍，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万一摸到那里，就特么暴露了...陆羽腹黑地想，若是他现在醒来，会看到怎样一副社死画面。
小手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半晌没有动静。
……
这次足足等了接近半个时辰，才重新出现动静。一道黑影站了起来，鬼鬼祟祟离开，顺便还轻轻带上了门。
呼~
还好没发现。
离开后，她再也睡不着。
盯着房顶无所事事发呆了半个时辰，珊找了本言情小说，来到阳台借着薄弱的月光看了起来。
这个世界真是无聊，难怪他们没事就闭关修炼。
可是，他身上为什么没有那东西？难道是无国籍的偷渡者？
大哥一定有什么秘密的说...
不过，这样也挺好。
虽然生活方式很原始，但有希望，有足够的自由，还有曾经无法奢求的权力…
嗯，她觉得如果向梦秋姐或者大哥要的话，还是能争取到一些权力的。
在前世，抬头便能看到璀璨的星辰，低头是一片光怪陆离的灯光，听腻了爷爷讲那万族的故事，文明的纷争，看够了夜空中不时划过的流星。
生活在底层，有生活，但没有梦想，向上看，只有无法跨越的阶级。
而今，身陷这里，她发现弱肉强食的修炼者世界，与前世比起来，竟是意外地人心淳朴呢。
而且，也有梦想了，对她来说这是个很陌生的词汇。
抬头看着前世、今生看过无数次的月亮，偶尔还有一丝熟悉感。
看着看着她便笑了。
笑着笑着脸颊上便出现两行晶莹的泪。
……
次日。
陆羽起床之后，首先去柴房外，看了看小白龙，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只鸽子。
思考了一夜，他决定不打草惊蛇，装作不知道天师的身份。
来到窗前，忽然闻到一股臭味。
地上拉了一大坨黑色粪便，小白龙四仰八叉躺在草垛里，嘴巴啃着一只前爪。
鸽子呢？
陆羽张望一番，发现鸽子站在窗外的晾衣绳上，闭着眼睛。
察觉到动静，鸽子冷漠睁开眼睛，看到是陆羽，翅膀扑腾了一下，差点掉下来。
这龙居然没死，看来这天师大人还挺能忍的，做完这个测试，陆羽稍微放心了些。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走回去，刚好看到珊。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连衣裙，竟还简单打扮了一下，看起来精神很好。
这让陆羽微微一怔，因为之前听梦秋说她很懒，穿衣打扮都很宽松。
如今惊讶地发现，这丫头身材还真不错。
“大哥早啊。”珊笑道。
陆羽点头回应，不久后安梦秋也醒来了，得益于陆羽，她也接到了参加组织调整大会的邀请。
一路无话。
来到白玉城东凌宫，这里早已热闹起来，诸多中年人、以及老者身穿肃穆的黑色礼服，肩膀都有一条黑纹。
甚至，他还看到一些有两条黑纹的，勋章挂在胸前，那般耀眼。
安梦秋看了看胸前，什么也没有，就觉得有些扎心。
然后发现竟能一路看到脚尖，就更扎心了。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圣子圣女，他们穿着比较随便，也没有什么勋章以及代表功绩的黑纹，这让她安心了些。
陆羽看了看，他见到了庆荣大祭司，也就是白天给司学士打助攻，帮助赶走了天师的那位。
他肩上的黑纹竟然变成了两道，大会上见时还是一道的。
“庆荣大人，恭喜荣升主祭。”
“庆荣大人真把握了一个好机会啊。”
“还是庆荣大人学识渊博，能驳倒天师，还我驱梦组一个真相。”
庆荣大祭司面露谦虚，叹息道：“哪里哪里，虽然成了主祭，却要去统领诸多事务，不能在这里再与大家谈经论道了。”
众人心道确实如此，可为什么听起来这般不舒服？
好家伙凡尔赛...陆羽嘀咕道：“主祭是什么？”
“主祭是大祭司之上的位置，一般二纹便是主祭，可以统领更多事务，掌握更多权力。”安梦秋解释。
“那三纹呢？”
“三纹是大主祭，职称上与司学士平等，对驱梦组事务有很大决定权。”
安梦秋说道：“不过司学士是四纹，论资历的话，司学士威望最高，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给自己减少一条纹，已经是司学士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见过庆荣大人。”经过庆荣面前，陆羽笑着行礼。
庆荣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这人是谁?”
另一位黑袍大祭司看着陆羽和安梦秋并肩离开的背影，问。
他与庆荣是同僚兼好友，名赵敬庭，肩膀同样一道黑纹。
“陆羽，据说是夏皇内定的女婿。”庆荣说。
“夏皇什么时候有女儿了？”赵敬庭皱眉，不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
庆荣小声解释道：“是那圣经出版者。”
赵敬庭“嘶”了一声，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是他！话说他为何没有勋章？那本圣经，除了名字特别长之外，内容简直无价。”
“还年轻。”庆荣摇头，“做事太小家子气，老夫曾与玄清邀请他反驳天师，揭穿阴谋，但被他拒绝了。”
“若是他曾出面，现在应该会是驱梦组目前为止最年轻的大祭司。”
“原来如此。”
自从天师大会以后，庆荣大祭司，玄清那弟子都官升一级，甚至连意外去世的玄清，都被总部追封了谥号。
赵敬庭若有所思，抚须笑道：“这两人倒是郎才女貌，可惜了，老夫还想把侄女介绍给他。”
……
大会并无特定席位，也没有特别严肃的流程，这很符合主办者司学士的一贯作风。
陆羽和安梦秋，随便找了个地方便坐了下来，安梦秋觉得与诸多大祭司坐一起压力有点大，小声拽着陆羽去了比较偏僻的位置。
不久之后，司学士入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首先讲话的是一位很有精神的老者，陆羽记得这是知藏，也就是负责驱梦组博物馆以及文库的图书管理员。
自古以来，图书管理员都不简单。
前有扫地僧，后有开国元勋。
“诸位，天师一时，我们也组织过内部讨论，大家这几年奉天师权威，确实误入了企图，走了一些弯路。”
“本着想法自由的原则，我等未曾干涉，但如今天师却要拆散驱梦组，毁掉我们几百年的探究与成果，这不可容忍。”
“司学士随便开口，引经论道，便让他漏洞百出。”知藏扫了众人一眼，“诸位，大家尚需努力啊。”
诸多大祭司或小声交流，或独自静坐，之前那什么天师一派的，好像从未存在过。
天师信徒，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陆羽却忽然想起些什么，脑中灵光一闪。
毁掉几百年的探究成果？
仪式？
他总觉捕捉到了什么，但仔细想却又无法捕捉到关键信息。
“即刻起，之前关于遣散的流程全部取消，各回各位，不过鉴于目前情况，有必要做一些任务调整。”
知藏说道：“目前有两个好消息要通知给大家，第一，得益于圣经的指导，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辨别巫族感染者，巫族遗地已不再有致命危险。”
“我们近期针对性训练了一些人，进入巫族遗地探索，至今无人伤亡，这是一大突破。”
大会上，众人纷纷颔首，这确实是极好的消息，巫族遗地探索最大的阻碍便是有未知危险，回想起大夏国都那件事，就让人心有余悸。
这个障碍解决了，巫族探索进度应该会加快很多。
“第二个消息是。”知藏露出微笑，“司学士准备将研究进度放缓，开始将这两百年的研究成果整理出书，供大家查阅参考。”
什么？
这个消息一抛出来，诸多大祭司都惊了，一片哗然。
“如此甚好。”
“大善。”
“司学士年事已高，此举颇为明智。”
……
陆羽看着这一群嗷嗷待哺的老头，大概也能看出司学士的威望有多高。
只有安梦秋显得比较平静，甚至有些小失望。
终于能看到司学士的着作了，不像以前只能看到一些随手笔记。本来应该挺高兴的，但一想起陆羽。
快乐就没了。
自从听姐姐讲了火域的事情后，她反倒觉得天天揣摩巫族文字好没意思，跟着探案，揣摩那奇特思路更有意思些。
司学士依然在看书，不时紧皱眉头。听到众人称赞，只是微微颔首，便垂下目光。
不愧是大学士啊。
诸多大祭司暗自称赞，司学士一生不为功名利禄，连修炼都只是为了延长寿命，献身于巫族探索。
哪怕在最繁忙的时候，都不忘揣着巫文典籍阅读。
安梦秋掩面。
那是陆羽随手写的手稿，应该是写太潦草了不认得。
“所以，我们作出一项决定。”
知藏说道：“而今万事俱备，我们将加大巫族遗地的探索力度，需要大量帮手。”
“在坐各位，请调度所属国度至少一半力量，由总部统一管理，我们将分为四批力量，分别针对云梦旧地，火域巫原禁地，以及白玉城东禁区展开探索发掘。”
“此外，总部也安排了一些后备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诸多大祭司微微颔首，确实是时候了。
数百年来，人族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巫族遗地的阴影之下，对巫族的好奇也从未减少过。
纵然有未知危险，但该探索的终究要去探索一番。
毕竟，巫族遗地就在那里。
“大衍国分组没意见。”一位老者说道。
“南原分组没意见。”
……
诸多大祭司纷纷表示赞同，陆羽愣了一下，云凌那老头没来，穆玄也没来。
然后他手臂被安梦秋举起来，“大夏国没意见。”
一群老者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非常显眼。
“年轻人，穆玄老头呢？”一位老者啧啧一叹，笑道。
“小伙子，探索巫族遗地可非小事啊，你是穆玄的弟子吧？”
“大夏国这是在搞什么？”
陆羽清了清嗓子，“穆玄他老人家言称太老，眼睛也不好，禅位于我了，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这特么，那老油条禅位？那岂不是说我等都不及你小子？
众人都哄笑起来，大会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沉迷潦草书法的司学士适时抬头，说道：“与诸位介绍一下，这是圣经着作人陆羽，新任大主祭，自今日起全权负责白玉城东遗地探索组。”
快活的空气陡然凝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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