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好说，翻墙、越野、泅渡，李二出都会玩而且很熟练，但是三、四十个人可就是另一回事。
他抽调了六个体力好的兵负责轮流抬担架、照顾伤员、挑弹药，由自己亲自带队，几位班长也就不再说什么。
大家没走清凉寺院内，改沿寺院外墙上山一路往上边走。
这时候天色开始放出光亮，城里不时传出骤密的枪声，响过一阵又戛然而止。队伍里没人顾得上琢磨这些枪声，人人都专心走路。
忽然前边队伍停住了，几位班长都被叫到前边，队伍原地休息。李二出站在一段城墙前指着说：“喏，就是这里这应该是最矮的一处了。”
班长们抬头看看都激动起来。“呸！娘的，才这么高，这还不好办？找两、三个人叠罗汉转眼就上去了！”
老裘激动地朝手心里啐口吐沫，两手揉着跃跃欲试。“怪不得你叫我们沿途搜罗绳索和砍刀，原来是为这个？”
“竹子这里有的是，咱们人手够，做三架竹梯子就成，快得很！”柱子说：“这活儿我们桂军熟悉，交给我们吧！”
“关键不在这里，在另一侧。”李二出说：“那边我还没去看过，但据说比里面高很多！
所以我打算把竹子头尾相接从上面顺下去，人只要顺着竿子往下出溜就可以。你们看呢？”
“好、好，说干就干！没有砍刀就用刺刀，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那这样，赵班长负责警戒，老裘、老汪做竿子，柱子和李班长做竹梯。天快亮了，咱们得加快速度！”
李二出话还没落地，几个班长已经跑回自己队列招呼人，就在竹林边上砍的砍、削的削忙和起来。
李二出考虑这几个伤员怎么办，轻伤员倒好，有个伤在腹部的比较麻烦。
“李长官，你们不会要丢下我吧？”那伤员眼眶里流出泪水。
“放心，我们淮西营没这个习惯！一起打仗出生入死的，就一起离开战场。但是，上下城墙是个麻烦，等会儿你得忍着些。”李二出安慰他说。
“只要李长官不把我交给鬼子，我一定忍住！”伤员咬着牙回答。
第一架梯子搭好，老裘那个班先登城，往两侧三十米布置警戒，同时顺了几根长竹子上去，在城头捆扎好，沿着另一侧城墙放到底汪班长的人挨个下去，两两为组在城下的灌木中散开警戒。
“伤员先走！”李二出低声说。柱子和李班长看他一眼都没说话，指挥着让人搀扶伤员上城。
“第二架梯子做好了，李长官你先出去吧？”柱子过来说。
“让李班长走，然后赵班长，咱们俩断后。”李二出说。
“长官你不走？”
“淮西营没这个规矩，大家脱险之前，指挥官必须留下！”
柱子咽口吐沫：“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哪回打仗不是当官的先跑？”
“你要是到我们那儿，当官的敢先跑，士兵有权枪毙他！”李二出咧开嘴笑了。
又过了半小时，李二出才在城外落地。来到赵班长身边问：“周围有情况么？”
“没有。咱们的哨已经放到前边一百米外了。有雾。”赵班长半跪着用手一指：“哨兵已经能看到护城河，不过现在很浅能淌水过去，右前方向好像有湖。”
“那不是湖，是秦淮河。”李二出告诉他：“咱们顺着城墙往南走，到汉中门外过桥，走莫愁湖北岸去江东门。”
“好！”赵班长见他早已心里有数放下心来：“他娘的，搞这么多河、墙的本来是为防守，谁晓得居然把自己人困住出去都这么费劲！”
于是上前招呼自己那个班在前边开路，各班跟上。李二出临走没忘让柱子把竹竿放倒藏在灌木后面。一行人顺着城墙往南走。
汉中门是民国初在明城墙上新辟的城门。
它的南边百米左右广场上有洪武皇帝在东吴石头城西门基础上改筑的石城门，老百姓管它叫旱西门以示与南边水西门的区别，后来就成了汉西门。
民国初年汉西门瓮城反被封在城墙内，马路取直开通了汉中门。
赵班长返回来报告：汉中门守军看来都跑光了，阵地上空无一人。
李二出让大家快速通过，同时派两、三个人去阵地上搜罗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其他人迅速过桥。
刚到桥头，就听有人叫：“李长官，救命！”
“什么人？”士兵低声喝问。
“别开枪，是我！陈长官，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老赵、赵大胆呵！”说着话从桥底下钻出个警察来举着双手。
“赵警官？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见过宋警官吗？”李二出连忙问。
“没有！我也是被兄弟们从被窝里给拽出来的。”赵警官满脸苦相：“说街上乱了，军人、老百姓都在乱跑。
本想着出来维持秩序，谁知根本没用！
后来日本人就冲进来，我们这两条枪顶个屁用，被打死两个。
我带着剩下的一路往西跑，就到这里来了。”说着回身一招呼，从堤坡下面陆续又站起六、七个人，却只有两条枪。
“那你跟着我们过长江，还是留在这城里？”
赵警官看看身后这几个：“咱们跟着走吧，有家有口的都跑回去了，咱们几条光棍有命就行呵，你们说哩？”
看到那几个都点头，李二出便叫他们跟上大队。这时派出去搜罗的人也回来了，大家快步离开。
李二出边走边说：“老赵你的人跟着我，等会儿把担架接过来和弟兄们轮流抬着，你就是班长。”
又问有没有看到城门守军，老赵说刚出来时看到了，那些人都往北边码头跑了。
“李长官，咱们怎么不跟着他们去码头吗？”赵警官看队伍一直往西有点奇怪。
李二出叹口气：“都去码头，那得挤成什么样子？再说，码头也去不得。”
“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船，都被收到江北去了，就算还剩个把渔船，够十万人过江么？”柱子回头告诉他：“他娘的那些官，真够心狠，把老子们丢到虎口里头，他们跑了！”
江东门是南京的外廓城城门，不过城门早已不在，只剩下个地名和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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