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能趴在门缝,见一行人出了门,这才回过身看向方洛:“他们走了。”
方洛坐在椅子上,两眼微阖,好似睡着了一般,鲁能走到他面前:“你说杀死洪大人的便在这些人之中,可发现了眉目?”
方洛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窥探,门口一桌坐着老吴,角落一桌坐着胡老丈,其他人已不见了踪影:“走得一干二净,不怕那韩明章卷土重来吗?”
鲁能道:“那姓段的捕头不是在外寻找韩明章的踪迹吗,再说那老吴也是捕头,即便姓韩的心怀不轨,老吴再加上咱俩还能怕了他不成?方洛,你究竟在想什么,凶手不是那张汉吗,你为何又说凶手便在客栈之中?这些都是良善百姓,你可莫要污了人家清白。”
方洛冷笑道:“装相罢了。鲁能,你若用心想想,便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鲁能皱眉道:“哪里蹊跷了?”
方洛道:“我这几日翻来覆去,想得脑壳生疼却始终想不明白,咱们三个在外行走从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若是自己不说,谁能知道咱们的行踪?”
鲁能听得一愣。
方洛瞟了他一眼,又道:“那张汉与咱们素不相识,为何客栈中那么多人却独独将洪大人杀了?”
鲁能反驳道:“不是说那厮并没有明确目标,遇到哪个便杀哪个吗?”
方洛嘴角露出冷笑:“既然如此那他既然杀了人,为何放着金银不取,偏偏取走了舆图?”
几个问题问得鲁能哑口无言:“那...那是因为...因为...”说不下去了。
方洛长出一口气:“一个随机杀人的狂徒,一个诡计多端的窃贼,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与身份都出现在了张汉的身上,太也说不过去了。所以我想杀死洪大人的未必是张汉,或者他并不是幕后的主使,指使他杀人的还隐藏在这客栈之中。”
“你想多了吧,那群捕快不也怀疑这人并没有特定的行凶目标吗?”鲁能回过神:“那说不定此人便是个十足的疯子,行事不可以常人忖度。”
方洛狠狠地道:“我看那几个捕快也糊涂得很,竟没一个看穿真相的。”
鲁能皱了皱眉:“他们几个是董老捕头的高足,本事自然不会差,你别胡说八道,小心被人听了去。”
方洛气道:“鲁能,他们是差役,咱们是正经八百的官儿,你怕他做甚?做捕快的本应稽查奸邪,保民安生,可你再看看他们几个,敷衍了事,碌碌无为,难道我便说不得吗?”
鲁能苦口婆心地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小谷捕头怕咱们出事,便让咱们好生待在房中,重活、累活从不安排,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方洛啐道:“呸!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你当他是真心保护,说不定他是防着咱们,将你我当了凶手!”
鲁能抿了抿嘴,目光复杂地看着方洛,方洛气怒未消:“你想说什么?”
鲁能迟疑道:“你...出事那天晚上...你可是起过夜?”
一句话出口,室内的温度骤然冰冷,方洛张了张嘴:“我那日晚间吃坏了肚子,便去茅厕方便,这也不行吗?”
鲁能既然开了口,便硬着头皮问下去:“去茅厕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吗?”
方洛瞳孔中火苗乱窜,脸色却冷下来:“你在怀疑我?鲁能,你的小心思我和大人都看得明白,要说怀疑,也该我怀疑你才对。”
鲁能浑身一激灵:“你...你在说甚,我听不懂。”
“不懂?那我便说给你听,”方洛脸部的肌肉在颤抖:“你先前不是常常抱怨整日里日晒雨淋,不如在京的同学吗?怎么这些时日不见你提了?”
鲁能脸色慢慢涨红:“我说得有错吗?与咱们同科的不少已经在六部扎稳了脚跟,势头如日中天,我们职方司的就活该出没于乡野,终日不得歇息吗,那不过是随口牢骚,发泄情绪而已,我又不曾为此怠工偷懒,再说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自从懂了洪大人的苦心我可再没说过,你却偏偏记在了心里。”
方洛冷笑不止:“你是明白事理了吗,还是已经有了其他的门路?”
鲁能一惊:“你胡说八道!”
方洛从他的朋友的脸上察觉到一丝慌张,忽地伸手将鲁能的领子揪住,鲁能慌忙推开他:“你做什么?”
方洛指着他露出的内衬:“你新添的棉衣从不肯轻易示人,即便睡觉时也穿在外衣下,生怕被别人看见了,你以为瞒得巧妙,可洪大人早看在了眼里,那料子是红番布的是不是?质地轻薄柔软,御寒效果极佳,京城中一件成衣十两左右,边关甚至要翻上一倍。”
鲁能被他说得变了脸色,方洛又道:“还有你脚上的这双靴子,恐怕也是上个月才换的吧,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是价值不菲,我倒要问问你,若不是走了其他的门路,靠你的俸禄能买得起吗?”
鲁能挤出僵硬的笑容:“方洛,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家中还算富裕,父母知道我远在边关,便偷偷差人给我送了银子,我怕会引起洪大人和你的反感,便没打算说,绝非有意隐瞒。”
方洛“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两眼却殊无笑意:“你信口雌黄,指望我信吗?”
鲁能有些着急:“方洛,我说的全是真的,只因我父母从小对我爱护有加,是以不顾我的反对,偷偷派了人来,我怕被你们知道了,会对我有所轻视,将我看作娇生惯养之人,仅此而已。你和我同科,又在一个衙门里共事,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方洛冷笑不已,目光中意味深长:“从前我是知道的,可这边关重镇龙蛇混杂,我方的官员和将士抵挡不住诱惑,背叛朝廷,投靠倭贼的事时有发生,远的不说,咱们不久前经过的千户所,前任指挥不正是因为泄密谋取私利被锦衣卫给办了吗?”
“你!”方洛的话像一根刺扎到了肉里,鲁能羞怒交加:“方洛,你阴阳怪气说了半天,不就是怀疑我害了洪大人吗,告诉你,我没有!你那天夜里行踪不明,却将矛头指向了我,依我看便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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