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初见
万籁俱寂，鸟雀无声。
湖中心，只有一条小船轻轻滑动的声响，以及一个锦帽貂裘的小青年把酒赋词：
“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舟中人两三粒尔……”
乌蓬小船，船舱里一个古色古香的身着汉家服饰的蒙古贵族小女孩听到外边的声音以后，也跟着呆头呆脑的念上了一遍：
“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舟中人两三粒尔……”
此时，船舱外的护卫适时出声提醒道：
“禀小主，湖中亭子里有人先至，是否…”
未等随行的护卫说完，里边的蒙古贵族小女孩就出言打断了他的想法：
“无妨，靠岸便是。”
听到里边小主的回答，随行的百户也只能按下心中的诧异，随即便下令让小船靠岸去了。
船只停泊好的时候，旁边的船只中朱棢的留船等候的护卫们也站了出来。他们看了看这些配置着弯刀的北元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大刀。不过他们都只把目光投降了亭子中的总旗官张三，就等着一声令下冲杀过去。
张三，诚诚恳恳的老实人了，秉承着只要我不做出决定，那错误就不在我身上的原理。他就看向了正在吃香喝辣的朱小老板。
烫水沸腾，香辣飘香。
这个心大的家伙，念完装13的诗词以后，可不就正在专心致志的烤火吃火锅，至于来的人是谁？呵呵，关我屁事。就算来个超模一样的美女，自己这小身板也只有干瞪眼的份阿。还不如吃好喝好的，得劲。朱棢看着这个抓耳挠腮不知道咋办的护卫总旗轻声道：
“无妨，天大的地方，这又不是我们家开的作坊，哪有不让别人来的道理。无需理会，过来，跟咱喝两杯。”
张三点头称是，至于喝酒就算了。这突然来了一群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异族人，还是警惕些好，不然我这个狗头杀上十次都不够赔您一根汗毛的。
“叮叮当。”
“叮铃铃。”
“叮叮当。”
“叮铃铃。”
随着一阵银饰摇曳的清脆银铃声响，一个精致粉雕玉琢的蒙古族贵族小女娃，正沿着这处小亭子的古朴台阶一点点走了上去。
“张三，赏你的。”
朱小老板拿起一块酱牛肉丢向了这个护卫自己的家伙，毕竟看着别人吃东西那种馋人的感觉，自己还是懂的。
张三眼疾手快就接住了小少主丢过来的一大块吃食：
“谢主子赏。”
而那边刚刚攀过最后一级台阶的小女娃一上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了。
“唔…”
朱棢正夹起一串肥嫩适宜的羊肉塞到嘴上，听到来人已经到了，也颇为好奇的朝着亭子入口看了过去。毕竟，这种大冷天的，竟然还有这等傻子来湖中看雪？
四目相对。
一个粉雕玉琢的呆滞绝美小女娃。
一个嘴上油渍爆香的貂裘小公子。
“咕叽咕叽。”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让场面突然就尴尬了起来，小女娃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可恶！可恶！汉家的小郎君都这么奇怪的吗？怎么会有人大雪天在外边吃东西的。不过！这…这…唔…这味道也太香了叭！救命！
这小娃娃瞧着穿金戴银，衣服穿的瞧着比我这身裘服还更为细致阿，怎么就吃不饱饭呢。朱棢的大眼睛眨了一下：
“小妹妹，火锅，吃吗？”
随即他就招呼张三，你倒是给人安排上座椅阿。这家伙，怎么跟着自己这么久了，就这么没点眼力见呢。
瞧着座椅摆好，鬼使神差的，小女娃也抬起脚步，轻轻的走了过来。然后一个胸宽体胖的大家伙紧随其后，紧紧的护卫着好像生怕朱棢等人动什么歪心思一样。
看着坐着没动的小女娃，朱棢夹起一个肉丸子然后对着旁边的家伙说道：
“张三，去把我那个杨梅酒拿来。”
张三一听，杨梅酒，您不是准备带到大都督府去的吗？不过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让亭子旁边护卫的手下取这个酒去了。
小女娃看着朱棢拿着公筷夹锅里的食物，没说话，不过也有样学样。
不过随后的惊喜就来的很突然，她这第一口就差点吃呛着了：
“嘶…呼呼呼。”
“噗。辣吗？”
看着对面坐的小娃娃呼哧呼哧脸上红彤彤的样子，朱棢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了一口，一杯递给了她：
“喝吧，第一次吃辣吧，慢点吃。”
小女娃接过水就一口水喝完了一整杯：
“谢谢汉家哥哥。”
“嘶…”
正儿八经的奶声奶气小萝莉声音，这一刻，朱棢感觉自己的良心都快化了。
“别跟哥哥客气，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够哥哥家里还有。牛羊肉这些个东西，量大管饱！”
……
炉子里的火苗熊熊燃烧，沸腾的不只是铜锅里的汤汁，还有两个没长大小孩那越来越熟络的关系。
可能香辣的火锅，的确是古往今来增进友谊的最好媒介。仅仅吃上了小半个时辰，这个小女娃就把自己是谁，多大了，从哪里来的，准备要干嘛，还有怎么突然就来这全盘托出了…
乖乖。蒙古伯也台部的小公主，北元河北平章政事，后来拜为太尉的赛因赤答忽的幼女，以及被封为河南王的扩廊帖木儿，即那位被老朱称为“天下奇男子”王保保的嫡亲妹妹。而且他们家族自曾祖父开始，全都是封疆大吏级别的官员。
反观朱棢呢？祖上十八代都没有一个当官的，全部都是泥土里刨食得庄家汉子。这一刻，他从未有过如此般无比庆幸老朱雄起，干了北元一票大的。放在后世，驱除鞑虏，还我中华，终结了数百年的异族统治，复我汉人衣冠，的确值得礼敬，但是也就钦佩。如今是自己身在这个时代，亲身享受的是老朱带来的庇护阿，这个门当户对，应当是对的上了吧。至于好二哥，您就老老实实娶老邓家的丫头吧。这个童养媳，我朱棢要定了，老朱来了都留不住。
“唔…汉家哥哥看啥呢，你…你也吃阿。”
瞧着朱棢停下来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王敏敏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第几次脸红了，怯生生的提醒着这个汉家登徒子哥哥。
“奥…奥奥。”
朱棢狂点头，然后就继续陪着吃了，“这不是想着你刚刚说的来洪都府这边是买酒来了对吗？”
“唔…对阿。管家在谈事，我我我闲着无聊，就想着出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你这样好的汉家哥哥。”王敏敏头也没抬一边闷头吃涮着肉吃一边回答着朱棢的话语。
这样的想法可不行，万一以后遇到一个就被别人用吃的拐跑了，找谁说理去。朱棢就准备继续忽悠了：
“不过以后还是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的，这也就是遇到我，不然遇到些坏的给你下蒙汗药，你可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只见王敏敏小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
“唔…不会的不会的，我这里可以感觉的出来，汉家哥哥不是坏人。”
说完她又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
这动作看的朱棢一愣一愣的，在继续待下去，天杀的，自己的道行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的妙龄小娃娃，如今还恰好被自己遇着了，当真是缘分阿。怎么看就怎么对，好像找着了自己在这个时空存在的意义一样。再看缘分这个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阿。
……
这场巧合之下的双人火锅，从中午过后的时间，就一直吃到了下午。幸好是下雪的冬日，银装素裹，将这本该漆黑的夜幕染成了银白色。
不过到了这个时辰，自然而然也就到了两个人分开的时间了。
“汉家哥哥。”
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喊道。
“是朱哥哥！”看着重新登上船舱的小丫头，朱棢再次给她纠正了一下，然后就挥了挥手，“回去吧，再见，小不点”
“再见。”
虽然不知道这个汉家哥哥招手和说的再见是什么习俗，不过有样学样对于王敏敏来说还是轻而易举。
两个人挥手之间，距离确是越来越远了。最后，那条离去小船成了一粒小影子，消失在了湖水的尽头。
直到张三领着人收拾完这些吃食，把整个小亭子统统打扫干净以后，朱棢还在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那个方向没有动弹一下。
“少主，少主，我们也回吧。”
张三在他身后弱弱的问道，一边递过去一个用来暖手的满是绒毛的皮套，瞧着是一个一半大小的枕头样式物件。
朱棢接过来，随后像把手放在暖宝宝里塞进去，这才清醒过来说：
“那就回吧。等会差人上酒坊问问去，他们那边可有近期打北元过来买酒的，让人搞个名单过来给咱。”
张三答应了一声，就护卫着朱棢上船准备回程事宜了。
估计也是天气太冷，时间太晚了。甚至于就连这个水运重地吴城镇中，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往来走动了。
上了回程的马车，朱棢就靠在车子里闭目养神：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哎。可惜的一点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太快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女娃如今又到了哪里，是否快要回到家中之类的想法顿时骤生。
“哒哒哒。”
马车急行，在雪花的堆叠之下，只不过是这么一会，就激起来了无数满嘴仁义道德却还是烧着煤炭家庭的那种强烈愿望。
北风呼啸，在这片大地上却有着令人惊奇而又异常无奈的一幕幕事情，不停的在这片沉重的土地上不间断的继续发生着。
透过车窗，肉眼可见的随着天色的表晚，这夜幕降临的时候，官道上竟然多不来了一些背着看年人的中青年身影。这是干嘛？大冷天的，下着这么大的雪，不仅不在家照顾着老人和小孩，这更有甚者，都直接将家里年老的长辈都径直背到山林里去了。
等到出来的时候，朱棢看的最为清楚。一上一下之间，不知道多少人的感觉中，其实就是简单的就多了和少了一个人一样，但是他们都麻木了，再没有了之前陪自己意气风发你去不去。
当然，肯定去。这种答案基本上就是过去的大部分人的选项，而此时朱棢眼里遇到的这些人，可不就是在做着这个活计。
造的是什么蘖哦，偌大的过度和土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朱棢的心里都有些颤抖了。
因为据他散出去的消息得知，而这些人正是平日里踏踏实实种田的老实人为最。由于天气持续的严寒，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不能在负担他们冬日里的看病、吃饭等等生活所需。
紧随时候，自然也就有了那么一群古朴老人齐齐搀扶着上了一座山，然后相约从山中直越而下的做法。
这一幕，当朱棢使车子停下来，看着那孤零零的山峰中，一个个小黑点毫不犹豫先后越下呢场景，尤其清楚。
这就没了？一个都没了。
朱棢的内心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至于何至于此阿，万一来个集体传染的冬日寒病，那就是动不动就是一家子齐齐上路的场景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随之起来了。
朱棢的什么心思都没了，就想着那一个个前仆后继跳崖的身影。他们，已经不再是像幼鹰一样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学会飞翔，但是他们需要勇敢的解决这个家庭冬日里的阻碍。
大雪十日，都有些家庭已经青黄不接了，本该因为丰收已经吃上大米饭的家庭。这个时候又重新吃回了糠饼等等难以下咽的吃食。
因为剩下来的钱粮，都只能余着，用来以防万一家里的青壮病倒了前去求药，或者已经是因为看病置换了银子导致的粮食不足的情况。
看着窗外仍旧未停下来的大雪，朱棢心中可是一阵五味杂陈。这架势，如果继续下个大半个月的话，那些小老百姓的屋子都要承受不住了，更别说在这个缺少柴火、粮食的时代，禁不住冻的人该有多少。吃、穿、住以及医疗这些，可都是一系列的大难题阿。
这一阶段，自己手底下的仓库中银钱、粮食储存的数量都挺大了，接下来是无偿放出去一些，还是怎么着，好像都要尽快做决断了。不然一旦大雪封山，封路，想运送都麻烦了。
不，或许已经可以说，如今这地界运送的问题真真切切是个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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