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军，移民，融入当地百姓——这是沈天佑给亲爹送信中提到的成为一方之主的策略。
沈天佑周围不是流民就是土匪，这些人拖家带口藏在山上，对当地和京城都是威胁。他不得不考虑将这些人送走。
送到哪里去呢？能自己回乡的当然好，不愿意回乡的人又送到哪里去呢？
沈天佑于是想到了卯胜。不过此举需要得到沈保法的同意。
毕竟土匪和流民对于卯胜也不一定是好事。虽然沈家军已经管教过他们，但谁知道会不会是金盆洗手还是重操旧业。
所以沈天佑特意给沈保法送了封信，询问他的意见。建鸣加上惊叫，十几万人是有的，卯胜是否愿意接纳这些人，还得沈家军的大将军拿个主意。
说实话，沈保法看到沈天佑送来的信时，眼皮子直突突。那么多人想要送到卯胜来，还都是些乌合之众。知道的沈家军在卯胜是为了驻守边关，防止邻国扈候的入侵。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这儿玩呢！
空旷的土地倒是有的是，可吃啥啊，军队和当地的百姓都不够吃咧。
当然，口粮的问题后面通过全国调运的粮食和万玉柔培育的种子后面基本上解决了。但拿到信的当下沈保法还是差点气笑了。
气归气，信上这句话他却常常回想起来。
驻军——沈家军就驻守在卯胜。
融入当地百姓——沈家军在卯胜驻扎超过二十年，当地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和沈家军有些关联。或是和军中有生意往来，或是帮军中做工，更多的是从沈家军离开后在当地成家落户的。
尽管如此，相信大部分沈家军仍然以过客，守军的心情站在这方土地上。至于一域之主，沈保法和沈家军从来没想过那个位置。
移民——从前卯胜战乱不断，边关孤寒，粮食不足，除了沈家军外就连逃难的都不会往这边跑。
沈保法深知现在是不一样的了。
不得不说，从沈天佑送信挑明了这层意思之后，肩负着沈家军未来的沈保法也开始向其他可能的方向开始探索了。
而同意沈天佑将人送往卯胜，就是他的回答。
考虑到数以万计的土匪和难民涌入，卯胜开始了大规模的城池修建。不断延长的城墙，壕沟，护城河；一片片新建的民房和耕地被囊括进了城中；重新划分具有规模的市集和手工作坊区域……几乎所有的士兵和百姓都忙碌起来，投身到建设之中。
多亏了京城将军府中的儿媳妇送了他种子和一沓沓的银票，让沈家军能够在一方天地中随心所欲。沈保法不是一个吝啬之人，但看到万玉柔拿出的四指厚的银票，还是晃了眼睛。
没想到他家那个粗鲁的儿子，竟然能换到这么多钱，这婚结得太值了。
虽然沈保法也疑惑过，儿媳原来和儿子打得那般厉害，如今怎会舍得这么多钱，但想到自己和秦氏也恩恩爱爱的，便想着两人应该是婚后关系终于好起来了，没有多想。
如此明目张胆的扩建，当然想过会有人质疑。
可能是因为疯长的种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也可能是秋收前意外的收入让百姓兴奋，城池的建设顺利得不像话。
直到副帅发现了不对劲。
“雷老，”沈保法对这副帅叹了口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大量流民涌入，本将军不过是借机规划一下而已，不会过分的。”
“……亏得将军还愿意敷衍我这个糟老头子。”
听了沈保法的解释之后，副帅沉默过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真难缠啊。雷老直接和他吵架也就罢了，偏这样不软不硬的给他一句，倒让他臊得慌。
说到底防备着兴远帝就是有了不臣之心，怎么说他也不占理。
“有些心思不该有，不能有，一旦起了就灭不掉了！”副帅的语气又重了些，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营帐中安静了一息后，沈保法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姜还是老的辣啊，雷老一下就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是的，他对兴远帝的提防从生根开始就铲除不掉了，发芽，生长，开花，长出心魔。
沈保法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下去，抹了把嘴后才说道：“雷老，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兴远帝这种人根本不配当皇帝，他无能自私，鼠目寸光，最重要的是他残害忠良。”
想到自己的父亲惨死在回京看孙儿的路上，以幼童和太子相逼，让他父亲悲惨赴死。沈保法恨不得让兴远帝如同手中的杯盏般粉身碎骨。
“将军！”副帅大惊，站起身来。他不知道将军话中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您可是知道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应该，不可能，大家说好了不告诉沈保法的！
沈保法目光复杂地看着雷老——父亲的旧部之一。父亲大部分的旧部，特别是知道真相的那些人，在父亲死后便离开了沈家军——他们换了身份，一心只想为老将军报仇。
诚然所有人都瞒着沈保法，但他又不是傻子。他是沈家军的继任者，看到父亲死后，那些的旧部纷纷出走，立刻就引起了他的警惕。
但凡他们还有沈家军的意气在，就不会留他一个人接受沈家军。但他们全都迫不及待地离开，只能说明另一头比他这个沈家军的继任者还要重要——他们要为老将军报仇。
通过一点点的发掘，沈保法也终于发现了父亲的真相。
现在的沈保法已经不能回忆出自己当时愤怒，沮丧，恨天恨地的心情了，只记得很煎熬。日日效忠皇帝保家卫国，夜夜滔天恨意做梦生啖其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好好地扛下了沈家军的重任。
他将报仇的愿望寄托给了那些离开的叔伯身上，这么多年特意没有打探他们的消息，也没有清除他们在军中的暗哨。可惜，多年来也没有成事。
如今沈保法也是快要四十不惑的人了，看到儿子的努力，他眼前的路突然开阔了许多。
“雷老，让您失望了。”他低垂眉眼，不想看到老将失望的眼神，“忠孝两难全，从我父亲惨死之时起，我沈保法就发誓要让兴远帝血债血偿！”
“如今，我也该为沈家，为沈家军打算啦……”
沈保法想着，若是雷老无法理解，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养老，也算对得起父亲的旧部了。若要让杀人灭口，他可实在下不了手。
噗通一声！雷副帅跪倒在沈保法的面前，痛哭流涕。
“少主，少主您知道了，您终于知道了。”他哭得不能自已，“老奴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太久了……”
沈保法一惊，连忙去扶他。
“雷老您……我以为您是不知情才会留在军中的。”
雷副帅哭得捶胸顿足：“他们让老奴留在您身边，怕他们都去了，您还不知真相……看您将沈家军治理得那么好，老奴心如刀绞，怕您知道更怕您不知道……还好您知道了，您都知道啦！”
有秘密却不能说的人，心里苦得很！
沈保法也红了眼睛，这许多年，他们沈家军受委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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