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棋,从他决定扶持李恒上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局限于西北一隅。
五姓七望这些门阀世家,就像一棵盘根错节的千年古树,根须早已深入大唐的每一寸土壤,汲取着帝国的养分,甚至开始反过来扼住帝国的咽喉。
想要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不能用蛮力。
用斧头去砍,只会让它在倒下时,砸烂周围的一切,甚至连砍树人自己都可能被压在下面。
最好的办法,是让另一棵同样茁壮的大树去与它争夺阳光和雨露,让它在无声的竞争中,自己慢慢枯萎。
郭家,就是李唐选中的那棵树。
郭昕是沙场宿将,在军中威望极高,又是郭皇后的族叔,天然就是太子李恒最坚实的后盾。
让他去整编神策军,不仅仅是军事上的需要,更是政治上的一步妙棋。
这等于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将京师的防务核心,牢牢地钉上了一颗属于自己阵营的钉子。
届时,李纯驾崩,无论朝中那些老狐狸如何上蹿下跳,只要手握神策军的郭昕和郭家力挺太子李恒,任何阴谋诡计都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权力交接,最忌讳的就是兵权不稳。”
李唐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深邃。
他要的,是一场平稳的过渡,是一次不流血的“政变”。
他要让李恒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然后以皇帝的大义名分,去推行那些足以颠覆整个世家体系的改革。
而他自己,则继续扮演那个远在西北,忠心耿耿,为国守边的贤王角色。
藏于幕后,遥控天下。
这才是“苟道”的精髓。
“李龙。”李唐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淡淡地开口。
空气中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身着一袭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的李龙全息投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唐身后,仿佛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王爷,有何吩咐?”
“为郭昕将军和他的五百名亲卫,准备全套的‘教官’装备。”
李唐老神在在地吩咐道:
“武器方面,统一配备我们二线的西北造(汉阳造)步枪,每人配发五百发子弹,另外再配发毛瑟c96自动手枪作为自卫武器。通讯方面,给郭将军配备一部加密的短波电台,确保他能随时与兰州王府保持联系。”
“西北造”步枪,是西北第一军工厂,仿制后世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的产物。这种手动单发装填的栓动步枪,虽然在西北已经属于早被淘汰的二线装备,但其精准度和射程,依然远超这个时代任何一种火器。
这款栓动步枪,跟最早那款米涅步枪都是西北王府对外出口的外贸军火武器。只是前者的价格要远远高于大量对外贸易的米涅步枪。
将其作为“教官”装备,既能保证郭昕一行人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又不会过早地暴露安西军真正的火力水平——那些装备了半自动步枪甚至全自动武器的一线野战部队。
“明白。”李龙面无表情地答道:“该批装备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准备完毕,并秘密运送至郭将军指定的集结点。”
“另外。”
李唐的指节再次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
“启动‘天眼’计划的第二阶段。我要你重点监控太原王家、清河崔家、范阳卢家等五姓七望在长安以及淮西藩镇的一举一动。
他们往神策军里安插了多少人,联络了哪些将领,试图通过何种方式影响淮西战局,这些我都要一清二楚。”
“数据链已更新,情报分析模型正在构建,预计七十二小时后,可以提供第一份初步分析报告。”
李龙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给人一种无比可靠的感觉。
李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这些古代的阴谋家玩心计,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信息不对称。
在拥有仿生机器人和超级人工智能+军事侦事卫星的情报信息支持下,五姓七望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布局,在他眼中,不过是透明沙盘上的棋子移动,清晰可见。
“很好,去办吧。”
李龙的身影再次化作虚影,消失在书房之中。
李唐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股夹杂着青草与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窗外,是西北王府的后花园。经过几年的精心打理,到处都是曲水流觞,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应有尽有,俨然一派江南园林的精致风光。
这一切,自然都得益于他那几位红颜知己的巧手与匠心。
正想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王爷又在为国事操劳了?”
只见拓跋尼孜和长孙玥一左一右,正巧笑嫣然地朝书房走来。
在她们身后,还跟着气质清冷的杨文菁和活泼大方的林昭君。
四个女子,五种风情,如同五朵在高原上盛开的奇葩,各有各的美,却又相得益彰,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目眩神迷的画卷。
“你们怎么都来了?”
李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刚才那种运筹帷幄的深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年轻人的轻松与惬意。
“还不是尼孜姐姐,听说王爷今天见了郭将军,就急着想来打探消息,非拉着我们一起。”
杨文菁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
如今的杨文菁,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一身合体的汉家襦裙,让她更添了几分书卷气。
在李唐的刻意培养和她自身惊人的学习天赋下,她现在不仅能熟练地处理王府的部分文书,甚至对李唐口中的“宏观经济学”都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我这不是关心王爷嘛!”
拓跋尼孜风情万种地白了娜扎一眼,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李唐的脸,嫣然笑道:
“王爷,那郭老将军是不是又想拉着他的安西军去打仗了?我可听说了,中原那边乱得很,淮西附近的好几个节度使都在蠢蠢欲动。”
拓跋尼孜性子最是直接火辣,她对李唐的爱意,也从不掩饰,浓烈得如同草原上的烈酒。
李唐笑着摇了摇头,乐呵呵地笑道:“仗是要打的,但不是我们去打。我已经让郭将军去长安当教官了。”
“教官?”几个女子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玥儿,你出身世家,你来说说,若是朝廷的神策军,突然变得战无不胜,轻易就平定了淮西之乱,朝野上下,会作何反应?”
李唐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长孙玥。
长孙玥,这位曾经在洛阳女扮男装经营书肆的奇女子,无疑是几人中最懂中原政治格局的。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唐的深意,美眸中闪过一丝赞叹:
“王爷此举,实在是高明!神策军乃天子亲军,亲军打了胜仗,功劳自然是陛下的。天下人只会称颂陛下圣明,重振了朝廷天威。
而我们西北,只是派出教官相助,这是为臣之忠,既得了里子,又全了名声,还避免了功高震主的猜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郭将军此去,名为教练,实为监军。有他坐镇神策军大营,京师便稳如泰山,无论将来发生何等变故,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唐含笑点头,长孙玥总能轻易地看透他布局背后的深意,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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