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愿意继续观察魏奥底的风向,但是从客观来看,留在这里的风险越来越大,于是在第二天,克雷顿和朱利尔斯就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比起来时,他们身上还多了不少东西,包括一个小孩。
无论是调查两名帮工失踪的原因,还是老朋友叙旧,又或者敌后骚扰、乃至贯彻自己的思想精神,他们都已经做足了努力,也得到了应得的报偿。
只是克雷顿贝略觉得还有人欠了自己的债。
“欧庇罗斯还欠我一只王冠鸟的标本,我会一直记得的。”他对朱利尔斯说。
他们的离开并没有让魏奥底停滞下来,接下去的日子里,这座城市如夏季烈风下的海洋般剧烈动荡。
北区巫魔会被摧毁的后果比袭击者和被袭击者所预料得还要大得多。
因为北区的巫魔会受到袭击,这一组织被彻底从水下翻出,阿尔伯特在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见闻之前先将此事透露给了教会,这使得真正与恶魔崇拜者有着密切联系的大人们来不及做出遮掩,一份有着他们名字的秘密名单就被传得到处都是。
被从地牢中释放出来的巫魔会受害者在圣职保护下接受了记者采访,他们向公众曝光了恶魔崇拜者的诸多恶行,以及自己和其他人所受到的虐待。这些证词让无数人义愤填膺,西区和南区潜伏着的爱纳特崇拜者都变得更加低调,不敢重新召开巫魔会。
就是在友爱会,许多人也为之作呕。
低道德和无道德之间的沟壑在这件事下显出作用,富人们的团体开始分裂,许多会议都无法集齐人员统一意见,大量的政令因此或拖缓或搁置。
教会也发动了自己的力量,似乎是因为涉及了大规模的恶魔信仰,议院批准教会行动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亲眼看到了这里发生什么一样。手持逮捕令的圣职们和军队联合执法,将一大批涉及巫魔会活动的人拘捕,超过七十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开除教籍,其中包括菲戈赫顿的一个儿子和女婿,刽子手将他们押到广场上,在众人围观中执行绞刑。
之前帮助友爱会的云游修士也被大主教下令缉捕,进行宗教审查,教会的宗教审查往往能持续数年至数十年,与坐牢也没什么区别。这个严肃的态度让圣职们之后为私人祈祷时端正自己的态度,不为金钱做超出职责的服务。
可以说北区巫魔会的曝光对友爱会的打击比狼人对他们的打击还要巨大。
好在那些曾经富有的罪犯被没收了全部家产,经过拍卖所得钱财在补偿了那些恶魔崇拜者的受害者之后充入政府的金库,接着理所当然地落入私人的口袋,为剩余的友爱会成员缓解了工厂停工造成的经济危机。
但另一方面,那些被拍卖的资产有一部分被结社掌握。
友爱会的盟友们,孔里奥奈、还有一些来自萨沙市的神秘人物低价分割了这些产业,各类报社的文章发表也变得自由,他们从经济到舆论实际上削减了友爱会在政府部门的权力。
过去的友爱会还可以倚仗权力钳制这些人,但在勾结巫魔会的丑闻爆出后,魏奥底政府的名声受到很大打击,亚新对这里也保持不信任的态度,许多官僚受到教会的审查,而原本在教会具备兼职的人也受到了反方向的影响,剩余的人虽然还在位子上,但缺少了可以互相支持的盟友,他们不能保证自己在政府的地位可以维持,不得不更多地听取民间人士的意见。
友爱会对魏奥底的统治在半年内变得名存实亡,原本的野心自然也如泡沫破裂。
没有人投票去解散这个组织,相熟的上流社会人物还是彼此交往,只是没人再提起这个名字。
它开始被遗忘了。
巴斯贝家族与德鲁伊教的商业协议还是得到了执行,巴斯贝们没有在这座城市继续待下去,他们对魏奥底失望透顶,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甚至没有追究杀死库莫巴斯贝的凶手的想法。
不过在多方面的监视下,铁路工程得以不受阻碍地开工,对工人的大量需求缓解了失业潮的危机。
失去了统一的资金来源,解散的近卫大多离开魏奥底,只有少部分留下来接受雇佣或独立创业。
超凡能力的存在于魏奥底已经不算秘密,一些教授超自然能力的学校涌现出来,有些就是失业的近卫开办。每一家学校都有自己的招牌绝技,它们的广告在报纸上百花齐放,只是传授技艺的真假和师资力量的高低难以辨别。
但在孔里奥奈和友爱会的第一次交锋震惊市民之后,出于猎奇和追求安全的心理,许多魏奥底人都开始追捧神秘学和世所周知的神秘学大师,这种学校一时间竟成为热门产业,取代了原本结社在本地的地位——或者说成为了新的结社形式。
奥兰斯特和翼蛇并没有趁这股风向赚钱,他们好像隐身了,教会和国王的追究都与他们无关,副市长图罗奥兰斯特在谁也没有关注的时间段里默默辞职,友爱会的旧同伴也很难在生意场之外的地方联系到他们。
他们依旧存在,默默无闻。
尽管还有许多的问题没有得到改善,但魏奥底的确是比之前更有活力。
新时期的政府为公共区域的维护投入更多资金,大多数地区的路灯都被重新启用,光明使夜晚的犯罪率有所降低。
盘踞在北区的孔里奥奈们不知为何没有继续进取,可能是社会广泛的关注使他们感受到压力,教会日渐膨胀的权力也事他们感到忌惮,他们没有尝试再去争夺什么,而是退回了伯达拉比克。
不过孔里奥奈名义上争取的恢复乡镇投票权利得到了成果,他们的名望因此有所提升。
同一时间段,名为《黑狼杰拉德历险记》的故事集在魏奥底出版,由于其精美的插图,一经推出便受到广泛欢迎,它的受众不仅是青少年群体,还有许多神秘学爱好者,经过解读,这些人认为它实际上影射了在“喋血之夜”发生的事,是一个古怪的狼人与诸多怪物的战争,很多北区人都对此坚信不疑,认为有一个狼人的圣人保护了他们。
但在西区,狼人的风评就没这么好了。
许多人都想找作者杜比先生问个明白,但他在发财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气候宜人的地中海度假,读者很难联系上他。
有好事者相信当时在北区驻扎的孔里奥奈军队目睹了当时情形,于是造访了孔里奥奈询问此事,却遭到了非常无礼的羞辱和驱逐,乡下贵族诡异的态度使故事背后的真相被更多谜团遮掩。
至于亚历山大伊莱文,此人的消息再没有出现。
当然,以上这些信息是在克雷顿贝略后续的一年中陆续搜集到的,在这个时间段,他尚且忙碌于自身事务。
回到萨沙市后,朱利尔斯就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大概是去邀功。他则第一时间确认了约瑟的兄弟姐妹已经抵达,他让他们见面,并统一为这群孩子做好了安置,接着整理信件,准备回信。
虽然心系魏奥底的群风,但克雷顿还有不少事比群风更优先需要处理。
时隔一个月,堆在邮箱的信件超过十五封,其中有三封信来自乔玛尼。
他还是没什么钱,但是在教会里头越来越受欢迎了。
乔玛尼的第一封信是朋友惯例的问候,第二封信则分享了他正要去某所青年女校任职语言教师兼数学教师的情报,因为工作认真,佩替神父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乔玛尼用热情的文字表达了自己事业和爱情美满的双重期许,并且表示去这所女校上班只要船夫划二十分钟的船,不算远,又正好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
到了第三封信,乔玛尼表示女校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那些青年女学生对数学的不敏感让他疲惫不堪,而且她们老是盯着他的脸而不是黑板,挨了戒尺的训诫还笑意盈盈,令他作为教育者的自尊受到严重的折辱,几番生出辞职的想法。而且有一件事令他痛苦,那就是去这所女校上班居然要划二十分钟的船,路途中又湿又冷,非常容易生病。
克雷顿觉得把后两封信在自相矛盾的地方画上线然后寄回去就能表达自己的态度,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认真地写了回信,并附上几张一先令面额的钞票当做支持。
夏绿蒂寄来信件说明店面经营情况,并询问金杰和埃德加的失踪一事调查后续,克雷顿将他们的死讯如实告知,他附上几张五镑面额的钞票捐赠给死者的家属,并要求夏绿蒂将两人留在仓库的私人物品一同给他们的家属寄去。
翠缇丝也寄信回家,她在修道院的生活和学习都没什么特别之处,所用于描述的文字不多,只是简单地关心了克雷顿和唐娜的生活,请求克雷顿为唐娜安排时多做考虑,不要伤害她,也不要让她养成娇惯的习气,
克雷顿认真给她写了回信,并附上几张十镑面额的钞票当做支持。
在其余的信件中,值得他提起重视的信就只有一封,那是来自一位素不相识的中年绅士,这位先生姓西弗尔,是与克雷顿决斗被杀的青年军官乔治西弗尔的父亲。
西弗尔先生非常愤怒,他邀请克雷顿贝略出门决斗。
这封信抵达克雷顿的邮箱超过十天,克雷顿连忙动笔,为自己的回信如此之晚向西弗尔先生道歉,随后重新提出了一个黄道吉日用于决斗,希望对方能够回信表态,如若不同意,还可以再选日期。
将信件清理一空,又给莉迪亚写了信,克雷顿贝略决定去辛佳妮女子学院走走,看望一下上了一个多月学的唐娜还有出门独立生活的克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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