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辰时，她从宫里往宫外走。
远远地看到民众望着她的轿子聚集在街坊两侧。
有的递上瓜果，有的递上些小孩玩的东西，有些递来些萱草花，还特意嘱咐她，萱草花是宜男花。
“祝娘娘早生贵子。”
叶南、非烟、非雾，各提着一大堆百姓送的东西，走进医馆。
“我说怎么娘娘昨个才把出喜脉，今日老百姓就争相上街送东西。
原来是皇上下旨，月妃娘娘怀孕，大赦天下，免去百姓三年税赋。”
她听了，嘴角抽搐。
不就是怀孕，那么大张旗鼓干什么？
“免去三年税赋？”
那他有钱打仗吗？
“是啊，娘娘。外面的百姓们都说，娘娘是转世投胎的菩萨。”
“这我可不敢当。”
菩萨慈悲为怀，她是刀口舔血的杀手。
“北燕和大梁没打起来？”
叶南低声说道，“正在僵持之中，未有动静。”
她看着老百姓送的东西。
“你们把能吃的都挑出来，送到穷巷，给那些乞丐。”
非烟睁大眼睛，“娘娘，这些是老百姓送你的。”
“本宫吃不下那么多，会撑死的。对了，那些官吏女眷送的也救济给无家可归的人。”
“是。”
积阴德是也。
来到东边厢房中，小五端正地坐着，脸上擦着脂粉，也不知怎的有些冷淡。
她给他打招呼，也没答应。
“子儒，给你家公子脱掉衣裳，然后让他平躺在床上。”
“是，亵裤要脱吗？”
“要。”
有一个穴位靠近大腿根内侧。
这不可避免。
子儒将小五放倒。
“娘娘，好了。”
和凝转身看看，小五亦没有说话。
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因常年未走动，线条纤细。
若不是看他的喉结，根本不知道他是男子。
“针灸时是不疼的，针灸后会有剧烈阵痛，刺激你的双腿。”
“好。”
语气冷淡的一声“好”。
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在腿部环跳、风市、中渡、阳陵泉、悬中、太溪六个穴位上施针。
双腿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步估计要持续两三个月。
接着又在眼周施针。
二人在房中无话，他就那么躺在床上，似乎不想说话。
于是她拿出医书慢慢看起来，眼睛渗出毒血，她便擦拭。
等扶风敲门，说时间到了。
她拔掉银针，让子儒抱他放进浴桶中。
小五猛地发出沉闷的低吼，浑身颤栗。
看来针灸起作用了。
子儒面露疑惑，平时疼痛只见到公子抓被子，现在怎的这么厉害？
“娘娘？”
“他不是要快点么，只要他受得了，恢复就快。”
“子儒，你出去。”
子儒心痛地看一眼，带上门走出去。
她趴在他的浴桶边，看他痛得满头大汗。
随即像往常一样，将他脖颈的碎发撩到后面。
不知为何，小五躲开了。
也罢，小五心情不好，她不能再影响病人。
于是继续看医书。
阵痛会有停歇的时候，通常只有一呼一吸。
小五忍着痛，朝书页翻动的地方望。
“娘娘说，入宫非你所愿，为何会怀上龙嗣？”
她抬眸，还是小五能理解她。
就连一向无言的叶南，昨晚也劝她留在皇宫，好好生下孩子抚养长大。
“本宫体寒，不日便会流产。”
小五一惊。
他以为她怀上萧衍的孩子，是……
“娘娘知道自己会流产？”
“迟早的事情，就算这龙种健康，那些后宫虎视眈眈的妃嫔，也不会容我节节高升。生的是女孩便罢，若是男孩，恐怕也活不成。”
他再次询问，“娘娘难道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对哦，是有些损伤。体内寒邪还有部分原因，是上个月淬炼寒毒吸食造成。小五，你该赔我钱。”
“小五家里还有很多钱，但是没带在身上。等治好以后，娘娘可与我一同回家取。”
鲜卑族没汉人那么保守，就算是人妻，只要没怀孕，掳走又何妨。
和凝打量他一眼。
“你不是说你被家人扫地出门吗？”
“娘娘给小五治好病，我父亲会感谢你的。我是五个子女中，父亲最疼爱的儿子。”
五个子女，很有钱？
这是哪个家族？
“等你的病治好再说吧。”
——
御书房内。
暗卫东守无声来到案前。
“回皇上，九月北燕比武大会延迟举行，有传闻说慕容盛在招募剑客侠士参战。”
连年攻打西戎，国库空虚，南方干旱，亦无粮草。
义渠之战已经是极限，再打必败无疑。
北燕虽在挑衅，但他们亦受到干旱影响，战马锐减，极度缺粮，南下硬打只会两败俱伤。
只是他们蠢蠢欲动，久久不退兵，或许是盯着义渠以南的疆土。
慕容盛想要拿战功去向他老子要太子之位？
他吃进嘴里的东西，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最近在和氏医馆有无可疑之人？”
“无。”
得知她怀孕，若是背后有组织的杀手，肯定会派人来找她的。
莫非她和桓家有关联，进宫真的只是为了杀李云霄？
可是她一点都不像桓家人。
“她在诊治什么病人？”
“有些官家女眷，上门看了位刚临盆的夫人，还有一位眼瞎瘫痪的姑娘，娘娘每次看诊她都会去。”
“那在宫中呢？”
“额……”
皇帝抬眸，“怎么？”
东守正在组织语言。
“娘娘总是觉得待在长乐宫闷得慌，老是想去逛御花园，到处串门，还喜欢上蹿下跳。”
没怀孕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白日里那么活泼？
“继续监视，离远些，别被发现了。”
“是。”
东守从没这么窝囊过，给一个杀手做暗卫，还要防备着不要被对方发现。
——
回到宫中，小德子站在长乐宫宫门口。
“娘娘，皇上来了。”
“本宫还没回来，他在里面干什么？”
剑谱、匕首、毒药啥的都藏在正殿。
她快速走进正殿，看到他在案前写着什么，放下心来。
“爱妃回来了？”
“参见皇上。”
“免礼，来看看朕想的名字如何？”
名字？
她走到案前，他将她抱在怀中。
纸上写着四个字。
“翊，澜，瑶英，素卿。”
为何不把姓写上？
但谁都知道皇室姓萧，不写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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