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落自在今琳城便转去了旁处查事情,回到京城只来得及送陶婆婆出殡。
再然后看着伤心难过自责到不行的阴十七,他默默地继续查在今琳城收到风声的那件事儿。
直到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阴峻在骄园守着阴十七,一直守着,守到红玉来禀叶子落到了。
他方说:“子落本是同我到的今琳城,后来因为看到听到一些可疑的事情,我便让他去跟着去细查一番,所以接你回来的时候,他早不在今琳城。这会儿上门,应当是查到结果了。”
阴十七问:“哥哥是不是心中早有结果?”
阴峻反问:“你不问问子落是去查的什么事情?”
阴十七说:“在今琳城,除了祖母的事情,还能是什么事情?”
阴峻起身,临出暖阁时,他回头再对阴十七说了句:
“你是要哥哥帮你,还是你自已亲自动手?”
阴十七微垂了眼帘,再掀起,她对甚为了解她的兄长笑:
“哥哥,我想自已动手。”
阴峻答应:“好,哥哥和父亲都不会插手,倘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让你身边的大丫寰过来说。”
阴十七应下:“好。”
阴峻前脚走,叶子落后脚便进了骄园,跟着蓝脂直往暖阁。
还没到暖阁,就远远看到青帘扶着区妈妈在前头小径中间等着。
他问:“这是在等我?”
蓝脂说:“是,叶二爷。区妈妈担心小姐,劝过几回,小姐都只是嘴上应好,实际并无改变。区妈妈一听你到府里来了,便让青帘扶着她在这儿等你,想同你说几句话。”
区妈妈能说什么话?
无非就是让他帮着劝说一下阴十七,别再整日把酒当饭吃。
叶子落连连应着,全都应下。
末了,区妈妈想了再想,最终多说了一句:
“五年前小姐失踪,那会儿老奴虽不在府里,可小姐失踪这样的大事儿,老奴一听便赶紧赶了回来……具体情况老奴不晓得,只大约听老爷略提过,事情应当是与司家有关,可到底是怎么个有关法,老爷没细说,又或者连老爷也是无法细说……叶二爷,你还是多劝劝小姐吧!阴家与司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阴十七当年失踪一事,叶子落没想到竟是还与司家有关,这点直让他恍惚了一下。
到暖阁的时候,屋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像往常一样只留了红玉侍候。
红玉上了茶,便沉默地站到一旁去。
叶子落想着当年她失踪一事,抿了口热茶,方说:
“当年你失踪一事……”
阴十七接口说:“与司家有关?”
叶子落讶然:“你怎么知道?”
阴十七说:“看你那么为难,从进来就一直皱着眉头斟酌。我猜着除了司家,也没哪一家能让你如何犹疑不定了。”
叶子落哑口无言。
对了,回到京城,他倒有些忘了她原来的本事。
察颜观色,最细微的变化也很难逃得过她的眼睛,他内心的犹豫尽数表现在脸上,她怎么可能会没猜测到什么?
叶子落说:“来之前,区妈妈让青帘扶着她,在来的必经小径上等着我。”
阴十七应:“嗯,我知道。”
叶子落继续说:“区妈妈说,阴家与司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阴十七应:“嗯。”
她轻飘飘毫不重要的嗯,让叶子落瞬间哑了哑。
从前他这样的话也说过不少,可从来她都是不赞同的。
这会儿……
对了,这会儿已不同往日。
她对这个问题已看开了,他也不会再纠缠,转说:
“峻大哥应当同你说过了吧,我在今琳城半途就去查另外一件事儿……”
“知道。”阴十七打断他的话,“结果?”
叶子落说:“司家三爷司正颜。是他出的手,不过幕后推手是司家家主司煌。”
阴十七说:“哦。”
叶子落问:“十七,你打算怎么做?”
阴十七斜着他:“祖母死了,一命偿一命,你说我打算怎么做?”
“可……”叶子落迟疑着,最终还是说:“可司正颜是展兄的三哥,同父同母的嫡亲三哥……”
他的话再次被阴十七打断:“祖母还是我嫡亲的祖母,他又何尝顾忌过?”
叶子落想到司展颜对阴十七的真情不假,不禁出口为之说两句话:
“先前展兄大概不知此事。”
阴十七端起茶抿了口,觉得不够又抿了口,直抿了半碗的茶汤,方说:
“他知道后,也没什么表示……不,有的,他选择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可唯独忘了她。
忘了她失去祖母,未能报救命之恩,反害了认下的养祖母一条性命。
她有多痛心,她自责到想要自已去给祖母偿命,想死了到九泉之下去陪祖母。
这些他大概是有想到,可他已然无法再顾及到她。
那她又何必去顾及他?
难道他的亲人是亲人,她的亲人就都不是么!
看着阴十七眼里越来越沉色的眸色,脸上也是一脸越来越浓的厉色,叶子落好半晌没开口。
他静默着,直到阴十七说:
“你查一查司正颜的行踪,看他有没有出门的打算。远门,还是近处,都查个清楚。”
叶子落问:“你是想……”
阴十七说:“我没有耐性像对付林士风那样一步一步来,对付司正颜,我有足够的理由,我不需要布局,我会正面要司正颜血债血偿!”
叶子落叹了口气:“那你和展兄……”
阴十七霍然起身:“我和他,再无可能!”
司府翅院中,司正颜拦着司展颜,不让司展颜出院:
“你想去哪儿?”
司展颜皱眉看他:“三哥!”
司正颜说:“京城虽大,可也大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是在世家眼里!你拦下阴家小姐大车的事情,你别以为父亲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事儿,大哥二哥都到父亲跟前告过你几回状了!”
司展颜晓得司正颜是为他好,可有些事情,他觉得是时候说个清楚了:
“三哥,既然我敢做,且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街上拦车,我就没想瞒任何人。我就是想告诉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司展颜,我司家五爷,我司家少主,我就是心悦于阴家小姐阴骄!我要娶她为妻,我要把她娶进我们司家门!”
司正颜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展颜,拦着的双手不自觉放下,颤着手指指着司展颜的鼻尖:
“我看你真是疯了!”
司展颜说:“倘若三哥不想我真的疯了,那么还请三哥往后不要再伤害到她。这次事儿就算了,我知道三哥是为了我,才做出害死陶婆婆的事情来。可三哥,这样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正颜梗着脖子问:“倘若再有下次,你又想如何?”
司展颜看了眼司正颜:“那我不会再坐视不管。”
司展颜走后,司正颜站在翅院院门口一动不动,直到司家四爷司永颜找来:
“三哥,你没跟五弟吵吧?我刚才遇到他,他一脸阴沉沉的,怪吓人的。”
司正颜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他阴沉沉?我还阴沉沉呢!我答应父亲做那件事儿,还不是为了他能当上我们少主之位!他倒好,没一句感谢,反警告我不准再有下次!”
司永颜问:“五弟真这样说的?”
司正颜瞪眼:“那还有假!”
司永颜叹气:“我早说过这事儿不能做,伤害一条无辜的性命本就是损阴德之事,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五弟掩饰得很好,可终归瞒不过父亲。父亲会同我们实说,不过也就是想借我们之手去掉五弟心中的妄想。可这妄想又不是旁的,而是感情!你说说,这感情一事谁又是那般容易去得掉的?”
司正颜斜眼:“陶婆婆一死,不但五弟能坐上少主之位,连阴家小姐都会因此斩断与五弟的情根,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我觉得父亲说得对,我也没做错!”
看着跟父亲一样冥顽不灵的三哥,司永颜又叹了口气。
司正颜不想再看直叹气的司永颜,又想到一根筋只想娶阴家小姐的司展颜,他气得拂袖:
“时到年关,两日后我到郊外灵山寺去,去吃几天斋,不然我怕等不到过这个年,我就得被他气死!”
灵山寺位处京郊西北方向,大概有五百里左右的路程。
一大早阴十七带着曾品正,叶子落开路,三人一辆大车两匹马儿地直接出城门,到灵山寺上香祈福。
这回出来丫寰就带了红玉一个,跟着她同坐在大车里,十分宽敞。
可红玉的心怎么也没能定下来。
阴十七跟叶子落、曾品正,甚至是阴启岩、阴峻议事的时候,都没避过红玉。
这是自家小姐信任她,她知道,也十分高兴。
但同时的,她知道得越多,心里的担忧便要比其他三人要多上许多。
她又不敢胡乱说,连绿倚见她夜里睡时都是忧色满面,问她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她都没敢说。
绿倚也没再多问,只当她是因着自家小姐之事。
这也没错。
可绿倚她们三人不知道,小姐这番到灵山寺上香斋戒,说是为了年关将至,为阴家祈福,为老爷少爷祈福,也为泉下有知的陶婆婆祈求泉下安宁,能尽早投个好胎,来世做那无忧无虑的好命人。
说是这样说,实则却不是。
除了自家老爷大爷,随行的叶二爷和曾小公子,大概也就一样随行的白子同她一样知道一些。
叶二爷身边的大明没跟来,也不知晓不晓得?
红玉晃了晃脑子,将越想越远的思绪给晃掉。
阴十七半阖着眼,一线透出来的光瞥到红玉的异样,她说:
“怎么了?”
红玉一惊忙回道:“奴婢没事儿。”
阴十七也知道红玉是在想什么,她说:
“无需多想,你只管做好自已的份内事便可。”
红玉垂目:“是,小姐。”
灵山寺的师父们一大早接待了司家的三爷,随之而来的便是阴家的小姐和叶家的二爷,还有随行看不出来身份的曾小公子,寺里师父们是忙得团团转,心中又略略欢喜。
这下香油钱该又得大添上两笔!
到了寺里后院客院安顿下,因着男女有别。
阴十七在右客院的客厢里住下,叶子落和曾品正则随着引路的小师父到左客院的另两间客厢住下,正与司家三爷同住一客院。
她想着正好,倒也方便掌握司正颜的行踪。
午膳用了斋饭,她让红玉出去找叶子落他们,打听司正颜下午的去处。
红玉回来便说:“叶二爷说了,司家三爷用完午间斋饭之后,便回了客厢歇下,还吩咐了随行的小厮说,到未时末再唤醒他。”
阴十七点头,便起身到佛案前抄写经书。
红玉研墨,她认真开始抄写,说:
“到未时末左右,你再去左客院一趟,看看司正颜让小厮唤醒他,是想做什么?”
红玉应下。
叶子落吃完斋饭后,便跟曾品正在客厢里闲坐着。
虽是闲坐,可到底两人都紧锁着眉头。
叶子落问:“你是展兄找来跟在十七身边的,灵山寺这事儿,你可有……”
曾品正知道叶子落想问什么,他没等叶子落问完便摇了摇头:
“没有!”
叶子落心放了放,可又提了提。
他到底也定不了灵山寺一行是告诉司展颜好,还是不告诉司展颜好。
曾品正见状道:“叶大哥,其实不用我特意去告诉展大哥,展大哥会知道的。即便展大哥因着司家诸事未能及时得知,还有花大哥呢。花大哥一旦知道,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展大哥的。”
叶子落点了点头:“是我关心则乱了,我拿不定主意……”
曾品正同样沮丧:“叶大哥,我也是,丝毫不知该如何做……”
从前多么好的两个人,互相倾心相许的两个人,许诺要一起努力到白头的两个人,怎么能突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陶婆婆死了,阴十七心中心心念念要血债血偿。
罪首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司展颜的嫡亲三哥。
这不是教两个相知相许的人越走越远么?
叶子落突然叹道:“我是不是不该如实告知十七凶手是谁……”
曾品正说:“即便你不说,十七姐也总会知道的。”
凶手摆在那里跑不掉,她总会知道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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